席招和任姝涵一起笑了。
“好啦,本次探班到此结束。”
任姝涵揣着兜从花坛边起身,慢悠悠话别:“我今天就回去了,好好加油,未来影帝。”
似是没有想到他的来去都这么匆匆,夏之竹眼里流过一丝或许可以名为“不舍”的情绪,但他很乖,一边说着“再见”,一边对任姝涵摆了摆手。
他还真是通晓怎么才能让人心软。
任姝涵走出几步,又转过头,叫了一声仍然站在原地望向他的人。
“喂!笨蛋。”
夏之竹在席招善解人意的松手下笑着跑了过去:“在。”
任姝涵拼命地压下唇边的弧度,帮笨蛋理了理异色的卷发,神情严肃地小声批评:“这次就算啦,但是你‘好朋友’的身份特殊,以后不要随便介绍给别人认识。”
“你才是好朋友。”夏之竹纠正他。
“嗯?”
夏之竹一字一顿地看着他说:“你是我最信任、最喜欢的好朋友,之一。”
“……”
任姝涵弯下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的笑意要靠这样才能勉强藏住不被暴露出来。
不加最后那两个字也可以啦,他前队友可真是个让人招架不能的——
“……笨蛋呐你。”
任姝涵正在等车。
他的行程不对老爸保密,任先生老来得子,对儿子的疼爱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平日里给长公主开绿灯时完全不在乎旁人目光。
任姝涵人才刚到临城,他爸派的专车司机已经候在机场,他说一句自己要去探朋友的班,他爸紧跟着便发来消息让他报一声定位自己派人去接他。
老人家表达父爱的方式很单调,而任姝涵孝顺亲爹的方式也是一样朴素。
他爸给什么,他就要什么。
司机还没到,裹成球的任姝涵站在凋敝的路边发呆,又想起自己刚才随意瞥到的一幕——余光里,“保镖”先生动作小心地将夏之竹从花坛边拉起来。
明明天气很冷,席招今日却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同色的棒球帽稍许柔化了他高贵冷艳的气质,但这人天生一副冷淡相,连脑袋上都用“X”刻着拒人于千里之外,肩线的弧度更是凌厉得似由刀锋劈出。
可那一刻他垂首揽着怀中的人,姿态和神情却专注细致得仿佛这一生他只需做好这一件事。
夏之竹不像自己那样有心机,笨蛋起身时的趔趄不掺水分,但趔趄的结果却比任因从前绞尽脑汁换来的拥抱要更加真实、温暖。
哪怕是在网上看到“薄荷塘”的各种糖点集锦时都没有产生过太多波动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任姝涵意识到,他现在好像是有点羡慕夏之竹了。
“滴——”
老爸提到的北京现代停在路边对他短促地鸣了声笛。
任姝涵回过神来,揉着几乎要冻僵的脸走过去拉开了车门。
他习惯性地坐在后座,脱下厚厚的武装,给老爸发消息报备。
司机意外的沉默,倒是颇得他心,任姝涵抬起头,一瞬间便被后视镜里那双写过无数故事的眼睛惊得肝肠寸断。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话语中的冰渣着实比这八月的临城更加令人冻彻心扉。
薄迟收回自任姝涵出现在自己视野中后便不由自主变得寂静无声的注视,淡淡笑道:“来做代驾啊。”
“你几岁了?”长公主皱着眉,不开心地说出自己质问他人时的口头禅。
“29,翻过年30。”
薄迟懒洋洋地靠在座位上,后视镜里的那对曾风靡大江南北的燕翘眼尾弯弯,明明长着一副顶顶斯文优雅的模样,嘴上却说着最不要脸的话:“正是可爱的年纪。”
“……”任姝涵隐忍而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那么,乘客先生现在要去哪里?”
薄迟温柔地开口:“让我送你去吧。”
也不知道是家教太糟还是家教太好,虽然长公主平时脾气无法无天糟糕透顶,看谁都不顺眼想呲得儿两句,但一旦对方主动示弱,任姝涵便会立刻为自己此前的不善感到万分抱歉。
就连这次他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送我到酒店就行。”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后悔了。
在这个世界上,最懂任姝涵脾气的人恐怕不是他自己,而另有其人的那个人此刻就坐在眼前,刚刚再一次拿捏了他的性情。
任姝涵不高兴,但他的不高兴却不只因为时隔多年自己仍然被薄迟牵动着喜怒哀乐,而是他在为自己感到不争——为时隔多年,明明一次次劝说自己放下,却仍然在薄迟转身向他伸手的一刻察觉到心底最深处的土壤竟一瞬间该死地结出了欢欣雀跃的幼芽而感到万分痛苦。
任姝涵,任因……你是没有自尊的吗?
“要听音乐吗?”薄迟打破沉默。
任姝涵没有回答。
薄迟似乎已经飞速适应了如今由他来负责喋喋不休的颠倒相处,哪怕任姝涵已经闭上眼睛做出再也不愿与他说话的架势,薄迟依旧可以噙着笑意面色不改地向他介绍车内的音响效果。
但在混响极佳的车厢被电子音乐彻底占领之前,任姝涵却听见了他被淹没在乐声中的叹息。
“相信我一次吧,因因。”
“只要一次就好。”
那声音太轻,几乎让人无法轻易确定他是否出了声,而任姝涵是如此无奈地发现,他对薄迟的了解也已经到了哪怕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仍然能猜出他会说些什么的地步。
不应该相信他的。
哪怕至今仍然喜欢得不能自已,也不该毫无保留地相信。
但是……但是他和夏之竹的组合名也许不该叫BOY2,GAY2也离谱,他们应该叫FOOL2才对。
任姝涵睁开眼看向窗外缓慢移动的街景,在心里无奈又酸涩地叹了一声气。
全宇宙少有的两个笨蛋,也有他一份。
第53章 “睡不着”
夏之竹光着脚从洗手间走了回来。
凌晨四点钟的临城仍然漆黑一片,星星在这个人口流失的旧工业城市查无踪迹,只有月光还在尽力无差别地普度人间。
两张床的标间不算小,但如果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便显得有些局促了。夏之竹坐在靠窗的那张枕被整齐的床铺上,毫无睡意地注视着对面沉睡的男人。
席先生的睡相不似他平日工作时一丝不苟,被子也习惯盖得很高,几乎只露出上半张脸。睫毛和棉被随着呼吸均匀地一起一伏,若非藏住鼻子容易导致呼吸不畅,也许他要把自己整个埋进被窝里方才会觉得安全。
夏之竹缓缓起身,无声地蹲到了床边离男人更近的地方。
他想起自己刚刚起身下床时回头看到的席招的睡颜。
搞反差是明星炒作时常用的手段,而如果让那些平日里被席先生一个眼神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的人看见他此刻蚕宝宝一样乖乖趴在床上的样子,大约也会一瞬间感到心间无限柔软吧。
入秋后的临城尚未供暖,暴露在空气中一会儿的工夫夏之竹便感觉自己已经从脚底上冻到了头顶。
他不敢轻易回到席招怀里令寒气激醒对方,而明明该回到身后的那张床上,但脚底却同时像被冰水冻住结了霜,一步也挪不动。
席招来临城已经第五天了。
夏之竹本来住在自己片中住处楼上格局布置一模一样的那间公寓里,席招来之后,他不想让二人在一起的回忆成为自己在相同环境下难以入戏的阻碍,正好这几日的拍摄场景也有变更,夏之竹便索性和席招一起住进了片场附近的一家酒店。
虽然环境比不上Lily小姐订的套间,但干净整洁,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两人适应能力都很好,席招甚至第二天便在床头添了一株兰花。
或许是席招和花的陪伴有效,夏之竹这几天的拍摄进展得意外的顺利,从每个镜头至少要拍几十次到十几次,昨晚的最后一幕他甚至是一镜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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