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的眉头越皱越紧,显然忍耐也即将到达底线:“朕知道了!你也少说两句吧,朕听着闹心!”
乔镜想起之前他在云茶村住的那段时间,但凡看到有人家养猪,就会立刻说“让李源穆那老东西来干这个方能解朕心中之恨”。但等梁帝回皇宫后不久,就因为李源穆处理了一个大贪官又赏赐给他不少东西,也算是爱得深沉了。
“皇兄,”景星阑在旁边打圆场,“大梁此次,会在宫中举办蹴鞠比赛吗?”
梁帝勉强压下火气,硬邦邦地回答道:“就在明日。怎么?”
“……不,没什么。”景星阑识趣地没有继续出声。
但梁帝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对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喝茶的乔镜道:“你写的书稿,朕看了。”
乔镜不由自主地问道:“陛下觉得如何?”
梁帝思索了几秒,郑重道:“感触颇深。”
“此前朕一直在思考,”他说,“大梁如今蒸蒸日上,万国来朝,但朕心中总有挥之不去的危机感。在看完你的书之后,朕终于明白了这危机感来自于何处——你瞧。”
他站起身,走到观景台的边缘,众人见状也忙起身跟上。梁帝指着下方的欢庆人潮,居高临下道:“这些异国人,带来了无数奇珍异宝,以我大梁为尊,俯首称臣;但若有朝一日大梁示弱,江河动荡,那他们便会化身为豺狼虎豹,对你虎视眈眈,等待着从朕的江山上狠狠咬下一口肉来。”
梁帝想到乔镜在书中所写的,山河破碎,亡国灭种,对于为君者而言,他从小就知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但若是让百姓们遭受如此屈辱苦难……梁帝觉得,他就算是死,也是不能瞑目的。
“朕绝不允许那本书中的动乱发生在朕的国度,”他斩钉截铁道,“所以,朕要大梁国祚长盛不衰,千秋万代!”
听到这番豪言壮语,就算是最喜欢挑刺的李源穆也没有再与梁帝唱反调,只是沉声道:“老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乔镜望着这对君臣的背影,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为何每次梁帝都被气得七窍生烟,李源穆却依旧能够官至宰相了。
有这样的国君和宰相,实乃大梁之幸。
第186章
【正文完结】
在从观景台上下来后,梁帝本打算先让乔镜和景星阑二人先去皇后那里小坐片刻,但他看了一眼李源穆,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这样吧,难得的日子,朕与你们同去好了。”
景星阑觉得他的语气略显奇怪,但也没有细想,只是当梁帝不想批阅政务了,打算给自己放半天假。
然而,一路上李源穆的目光都紧盯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毛骨悚然,连带着旁边极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乔镜也被那鹰隼一样的视线上下扫了个遍,走路都开始发飘。
景星阑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梁帝:“皇兄,李大人今日是怎么了?”
梁帝也拿这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小老头没办法,无奈道:“这不是你前段时间把禁卫军的兵权拿走了吗,他还不知道你又把兵符还回来了,一个劲儿地撺掇着朕赶紧收回兵权呢。”
“那皇兄为何不告诉他?”景星阑疑惑道。
这种事情,不是讲一声就能解开误会了吗?
“这个嘛,”梁帝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朕打算挫挫他的风头,你先别管,朕自有打算。”
景星阑一听便心里有数了,于是不再说话,淡定地往前走去,还随手替乔镜掸去了落在肩膀上的花瓣。
朱红的宫墙四周栽满了的桃花,据说是宫中花匠用上百年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花季比民间寻常的桃花要长近一倍。颜色也好,深深浅浅的粉色犹如霞云朵朵,盛开在深宫之中。
看到这一幕,李源穆的眉头忍不住高高挑起。
他是知道乔镜的身份的,也很早就从梁帝哪里听说了他和景星阑的关系。起初李源穆并没有当一回事,但自从景星阑雷厉风行地处理掉齐郡王后,他就对这位王爷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拥有如此手段,景王爷绝非甘于屈居人下之人!
他忧虑地想,虽然现在他们兄弟之间关系和睦,但谁能保证以后呢?
连带着乔镜,在李源穆眼中也从“王爷的相好(男)”变成了疑似幕僚一类的人物。尤其是当李源穆为了调查此人的背景,还特意差人去镜书坊买来了晏河清全集看完之后,原本的三分猜想,就在他这里彻底落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宰相府上的人都知道,那几天老爷在家中手不释卷,看书看到废寝忘食,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拍案叫绝,但等兴奋完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深深担忧。
晏河清此人,不可小觑啊!
前段时间李源穆进宫与陛下商讨关于此次盛会的诸项事宜,又恰好撞上了梁帝在书房里看乔镜刚写完的《京洛旧事》,他立刻把原本要禀报的事情先按下不提,装作对书稿很感兴趣的模样,也凑过去看了一会儿。
越看李源穆就越觉得心惊,他试图从多年所学的文集经义中找出骂晏河清此人危言耸听的证据,却惶然发现,对方不仅逻辑自洽,不可辩驳,甚至还让原本抱着质疑心态的李源穆情不自禁地反问自己,若是一个国家当真从上到下都如此溃败,在那样的浩浩荡荡时代洪流中,又怎能不成为刀俎下任人宰割的鱼肉?
但最让李源穆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晏河清借书中各个人物之口,表达出的救国理念。
他不知道这些人物其实都在另一个世界存在过,只觉得能写出这些明明论调截然相反,却又同样“正确”的作者十分可怕。
他身为一介宰相,当然知道一个国家是如何运转的,但晏河清是谁?
区区一个乡野书生,教书先生,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云茶村周边的一亩三分地,甚至连举人都没考中,就能写出这样的东西……在那一刻,李源穆内心的焦灼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当时在看完书稿后,他立刻拱手对梁帝道:“陛下,请您征召晏河清入朝为官,为我大梁助力!”
李源穆激动道:“此人有为相之才!若是有他,大梁必定能再延续百年长盛不衰!”
能在一贯苛刻的李源穆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评价,着实是件难于登天的事情。
但梁帝只是苦笑道:“你当我不想吗?不瞒你说,初次见面时朕便邀请过他,他婉拒了,在这之后便一直呆在云茶村足不出户,皇弟也陪在他身边,我怎么好夺人所爱?”
“景王爷一直陪在晏河清身边?”李源穆面色一肃,眉毛登时竖了起来。
梁帝一看就知道他是想歪了,费尽口舌解释了一番,但效果不大。李源穆就这个倔脾气,除非亲眼见到了,哪怕有梁帝的亲自作证,他也是不相信景星阑一点都没有反心的。
“既然如此,”梁帝最后也放弃了,一摊手道,“等他们进宫来,你也跟朕一起去瞧瞧吧!看看他们的关系到底是真是假。”
作为一个亲眼目睹过景星阑给乔镜烧水做饭求抱抱的兄长,梁帝一方面觉得自家弟弟好歹是个王爷,如此行事实在是太没骨气,一方面又羡慕这两人之间的亲密情谊。
像是,从这本《京洛旧事》里,李源穆看到的是晏河清的才华和景星阑莫须有的野心,而梁帝只看到了自己作为君主的责任,和某位作者无意识塞给他的满满一嘴狗粮。
简直可恨!
待一行人来到了皇后的住处,早已接到太监禀报的皇后斜靠在软榻上,笑意盈盈地冲他们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起身迎接。因为她最近又怀了身孕,预计产期就在两个月后,现在身子已经很大了,不方便行动。
“这……”景星阑愣了一下,扭头去看一脸深沉实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的梁帝,“皇兄,皇嫂都这样了,咱们就别打搅了吧?”
“无事,是我跟陛下说最近闲来无事,想要宫中多些人气的。”皇后主动解释道,“你们来,我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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