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回还多一点,在公园时因为混乱可能受刺激又晕过,后来没有什么变化。
头发斑白的老医生边听边查看头部核磁片,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又舒展,等梁舒说完面上仍旧一派和颜悦色,瞧不出异常。
“医生,我儿子他……”
梁舒站在办公桌侧面,指尖紧张地绞着,老医生却对她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别说,目光转向对面坐着的温随。
“除了忘记以前的事,身体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没有。”温随道。
老医生接着问,“那现在记东西会有困难吗?”
“……”温随略微心不在焉,竟不合时宜地想起席舟了评价自己记性的那句话,“也没有。”
老医生沉吟片刻,凝目注视温随,打量的意味明显。
知名专科医院碰到的疑难杂症每天不少,能找到这里来的,多半对自己的病状有一定认知,要么十分焦虑,若是被家人强迫带来,则多少有些讳疾忌医。
可温随不同,他身上不存在任何介意或回避,面对提问言简意赅吐字清晰,眼神不躲不闪,态度更是落落大方,仿佛这儿根本不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医院。
“医生您看,要不要再做些检查?”梁舒忍不住问。
老医生却摇头,“片子很清楚,间隔太短检查也瞧不出什么,平白花钱还让孩子受罪。至少间隔一个月到两个月,再有需要直接来找我加号就可以。”
他将光片重又放回档案袋,“建议多观察一段时间,可以尝试给他换个生活环境,或者多接触感兴趣的东西,对刺激大脑皮层的活跃有好处……另外,尽量避开潜在刺激,比如上次因为什么让他再次晕倒,排除生理因素问题可能在其它方面,家人可以一起找找原因?”
老医生抬眉,目光由下而上看向梁舒,意味深长。
但只刹那,便仿佛自然过渡般,转对温随,“最近有做什么运动吗?”
梁舒怔了怔,面露犹豫。
老医生慈和地对温随笑笑,“我看你精神状态不错,平时有运动的习惯吗?适当运动对身体肯定是有益无害的。”
温随还没回答,梁舒便发了话,“最近两周在射箭馆跟着练习。”
“那很好啊,”老医生点头赞许,“射箭有助于集中注意力,相对安静也不太剧烈,适合您儿子目前的状况。”
他将装片子的纸袋推回梁舒那面,“我们团队曾接诊过一个自闭症儿童的病例,并持续跟进了两年时间,长期练习射箭对他的身心复健起到了不错的积极作用,如果您儿子对这方面感兴趣,可以坚持。”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梁舒低头将袋子收好。
老医生看着她动作,没再说什么。
温随以为诊疗结束,刚站起来要出去,转身时手臂却被梁舒轻轻握了一下,“小随你先去外面等等,妈再咨询点事情。”
“好。”
有一阵没来医院,温随都差点忘记了梁舒的习惯。
**
每回从医院走一遭,梁舒的心情都会肉眼可见的差一阵子。
两人下午返程回的民宿,当天夜里她就失眠了,至于为什么温随会知道,因为早上起来他又看见她靠在沙发里,整个人比上次还要憔悴。
“你醒了。”
梁舒半掩着额头起身,从温随身边晃悠悠走过,到窗边拉开窗帘,又自顾自接下话,“太阳不错,又是个晴天……好像今天没什么风呢,我们可以早点去箭馆看比赛了。”
阳光确实透亮,窗帘打开的瞬间明晃晃的刺眼,玻璃外碧蓝如洗,空气极为干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望见箭馆二楼屋顶——
“咦?”梁舒发出疑惑的一声。
只见远方那屋顶后边缓缓升起面红色旗子,蓝天白云映衬下很是鲜艳耀眼,刚升到顶端又徐徐降下去。
等温随和梁舒到箭馆时,里面已经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方助教,备用号码牌在哪?裁判组让送过去呢!快点快点!”
郑许然的大嗓门在这么多人里也是最为突出的,他正在厅里窜来窜去,看到梁舒总算还能停下打个招呼。
“比赛已经要开始了?怎么没见小舟呀?”
“别提了,”郑许然着急上火,叉着腰大喘气,“早上升降旗杆突然出问题,席哥一直在那弄呢,维修师傅刚过去。”
“哦哦,”梁舒一看周围乱得,“你们人手够吗?我们来帮忙?”
“不用不用,”郑许然勉强咽了咽,豪气地摆手,“有箭协呢,怎样也轮不到咱的人出苦力,马上比赛开始就都交给他们了,现在主要太乱。”
他环顾四周,“真是人太多了,你们去外场等着吧,一会儿直接看比赛。”
这种天气郑许然都热得满头大汗,显是已经不可开交,梁舒也不敢耽误,就赶紧让他走了。
可她究竟也闲不住,看到方助教正在前台,一边操作电脑一边整理打印出的备用号码牌,两头顾的样子,便主动过去帮衬。
“小随你先去,看席舟那边有什么需要没,我把这些弄完就找你们。”
梁舒还是放心不下,让温随自己先去了外场。
走廊已经布置好,挂着各色彩带,气氛热闹得像过节,那排银杏树上长长的红色横幅拉开:“弘扬传统,矢志向前”——沣市“飞羽杯”少儿射箭(射艺)锦标赛。
在民宿窗口望见的旗杆也在,只不过现在光秃秃的,因为那面红旗正在席舟手上。
他正将红旗展开,压在下颌角对折,抻平又对折,反复几次叠成个齐齐的小方块,叠完还举起来看看,确认是否平整。
动作仔细又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对待什么珍惜的宝贝。
然后席舟也看到温随,他跟一旁蹲着收拾工具的师傅说了声,大步跑过来。
走近后,见温随视线还落在他手上,便微笑着问,“国旗,不会连它也忘了吧?”
温随果然没答上话。
席舟面色一肃,“这可不行,待会儿升旗仪式,帮你想起来。”
温随有些莫名其妙,席舟一本正经的神情比平时还要认真几倍,连带说话语气都不怎么温和了,简直板直得像夫子训诫学生。
扩音器里这时开始播放音乐,很快选手们出现在入口,准备分阵列依次进场。
席舟迅速过去把国旗移交给最前面的领队,又快步折返回来,二人身旁陆陆续续站了不少观众,没多久梁舒也来了。
“等会先是升旗仪式,我们一起看。”
席舟在温随左边,像是生怕他直接走人,特意还来了这么一句。大概意识到刚刚态度生硬,这回倒又恢复了往常和善的口吻,只语气依旧坚决。
仿佛潜台词是,别的都可以依你,这个不看绝对不行。
温随其实没必要听他的,但当发现席舟目不转睛盯着那面国旗,神情异常专注,他又不由生出几分探究的心思。
一面旗子而已,值得如此在意?
温随虽与席舟认识不久,但从第一天见他,这人就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永远不着急不动怒,甚至连眉毛都极少皱一皱。
今天倒确有不同。
“各位请安静!”
广播里音乐突然停了,全部方阵入场完毕并面向旗杆整齐排开,主持人走到最前面大声拍了拍手。
“大家好,我是沣市射箭协会常务副主席张旸,首先我谨代表市箭协向各位的到来表示感谢,也向积极参加本次比赛的队伍和选手们表示热烈欢迎!”
“‘全民健身,利国利民,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为进一步发扬我市优良传统,促进射箭运动的良好发展,今天我们在这里举办‘飞羽杯’少儿射箭锦标赛。
“众所周知我们沣市与射箭运动的渊源由来已久,早在南宋时期就已经形成了有组织的‘锦标社’。向道是龙则不信,果然衔得锦标归——祝大家在本次比赛里都能取得好成绩!下面不多说,本次比赛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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