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着,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微微倚在门边,稍低头,显出几分奔波积累的风尘倦怠,一身寒气尚不曾回温,忽然察觉什么而抬眼望来时,却像带入无边暖意。
席舟走向温随,短短时间却仿佛已将他看透,“头发都湿着。”他说,同时替他拉起帽子。
温随从帽边毛茸茸的缝隙里抬眼,注意到席舟自己头发上还有点小雪珠,“我给你电话,说了什么?”
“果然是生病了?”席舟神色有些担忧,“我问你们教练,她说你今天拉练走完20公里。所以是不是出汗着风?然后不清醒的时候拨了电话?”
“……”温随自己都没完全弄明白,席舟三言两语帮他梳理清楚。
但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我到底说了什么?”不会是乱七八糟的胡话吧?
“没说什么。”席舟一笑,“你就叫了声我的名字。”
温随依稀记得,叫名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后面的他完全没印象,或许就睡过去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席舟目光落在温随脸上,那里还残留着两团不明显的潮红,其余地方则白得发透,仔细看也看得出才发过烧。
而他两手缩在袖口里,只露出指头,外侧有不明显的几处冻疮。
“……”席舟眼眸低垂,歉疚地自语,“我应该更早过来的。”
温随以为席舟跑这么远,是受梁舒所托送什么东西,结果他两手空空,只说完那几句话,宿管阿姨提醒要关门,他就走了。
温随发现他忘记问一件事,席舟是来做什么的?
难道仅仅因为神志不清时拨出那个电话,喊了一声他名字,他就连夜赶来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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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温随仍按时参训,姚闵走到队伍跟前,眼神有他在身上停留,不过也没说什么。
正式开始上课之前,姚闵又“爆发”了。
“你们这些人平时训练都干什么吃了!就这样还想进市队进省队,我跟你们说,人专业队野外拉练,最低每天步行距离25公里起步,山路雪地照样上,走8个小时,你们这才哪跟哪,一个个走半截就趴下了?别出去说是我教的!”
训练完,等姚闵走后,温随听见后几个同学在讨论昨天的拉练。
“听说没?袁锰走完全程了,他也太厉害了吧!”
“不愧是要命的得意门生。”
“但是我昨天也在15公里打卡点那,好像队长之前还有个同学也上去了,他难道没走完吗?”
“呃……这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估计那人不是咱队的吧。”
姚闵只批评了半途而废的队员,没表扬任何人,就像她平时带队训练时,也是这种铁血风格。
作为唯二完成20公里拉练的队员,同属射箭1队,大家知道袁锰,不认识、却也不在意另一个是谁。
温随无所谓,这只是一场平常的训练,别人知不知道都影响不了他。
毕竟昨晚刚发过烧,今天拉伸完身体格外酸,他走到一边利用练后这点时间再多做些肌肉放松。
突然从教室门口传来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你们胡说什么呢,怎么不是咱队的?那就是我们队的温随同学,他比我更早到终点!这些瞎话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教练说的果然没错,一天天的不认真训练就知道在背后琢磨小道消息!明明咱1队的荣誉还拱手让给2队3队?反了天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声音来处,可他们看的却是袁锰身边的何宏宇。
袁锰皱眉,立刻明白了,“你传的?”
“不是,绝对没有!”试图装死的何宏宇见袁锰挥拳,先护住头,冤道,“我就单方面宣传了锰哥你厉害,我没说别的,他们自己理解错了。”
“你说事实就把话都说完,说一半留一半什么意思?”
“我错了我错了……”
袁锰抬手,将何宏宇的头转向另一边,直面正在做放松运动的温随,撇撇嘴,“你该给他道歉。”
“啊?道歉?……我也没说他坏话,而且要命都不跟大家说……”
“你废话那么多?去不去?”
射箭1队人人都知道,何宏宇是袁锰的忠实狗腿,看来这次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温随在旁其实什么都听见了,他是不在乎,但袁锰的做法倒让他又想起昨天在山上,这小伙儿暴躁归暴躁,骄傲也骄傲,倒是输得起。
何宏宇当着其他队员的面,走到温随跟前,低头耷肩,“……对不起。”
温随有些好笑,但看袁锰瞪着大眼睛在后面看他一举一动,心道如果不说点什么,何宏宇这劫估计很难过去。
“没关系。”他甚至难得地勾了勾唇。
何宏宇本来觉得掉份儿,这时莫名一怔,紧跟着脸就刷一下全红了,像火星点着引线,一路烧到耳朵根。
众人以为他是没面子羞得,何宏宇自己捂着脸退回袁锰身边,呵呵笑,“锰哥,我刚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儿。”
他咽了咽,壮着胆子,“你要不还是别讨厌温随了,我觉得他也挺好的。”
好家伙,何宏宇这么一说,旁边的吃瓜群众纷纷翘起耳朵听。
“……”袁锰深吸一气,何宏宇还没来得及往后跳,就被拎着领子揪回来。
“我就奇了怪了——”
“锰哥息怒!我刚脑子秀逗了,我被闪瞎了!”
什么鬼?袁锰扫视周围津津有味看热闹的队员们,他这人虽然粗犷,但也不是看不出情况。
他松开何宏宇,“前几天队里都传我看不惯温随,我还没当回事儿,看来得是时候说道说道了。”
吃瓜气氛急转直下,变成捉谣言源头的破案现场。
温随也不知自己好好的在那放松,怎么突然教室里就静到空气凝固。
只有袁锰的声音压得沉沉的,“各位,谁先跟别人讲我看不惯新同学的?最好主动站出来,今天大家说完就算过去,既往不咎。”
何宏宇朝着队伍使眼色,显然他是知道的,但那人不敢承认。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看轻他,所以就连他做到你们都做不到的事,甚至替咱队争了荣誉,也可以忽略不计?”
袁锰其实心里也有数,他走过队员前面,“咱们1队的队训相信你们没忘吧,团结进取,敢当敢为!不团结已经错了,再敢做不敢当,你们还对得起1队的名号吗!”
“……”
就在大家以为有人会绷不住投降时,袁锰说,“谁传的谣言,今天晚上熄灯前自己到宿舍找我,过期不候。”
先给足威慑,到顶点后再给个台阶下。
这位队长看来不是徒有虚名,管人也有一套。
温随见队员们稀稀拉拉准备散去,以为这就完了,谁知袁锰又开口道,“温随是新同学,对新同学更应该关心爱护,以后谁再让我知道在背后搞‘孤立’、‘排挤’、‘小团体’这套,我这个当队长的第一个饶不了他!”
“……”温随低垂的眼里有什么瞬闪而逝。
着重强调过那几个字眼,袁锰冷哼一声,“如果有人不服,就先自己来当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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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训练后,姚闵把温随叫去办公室。
“你的申请批下来了,但只有一间小训练室,给一套50米配重弓,暂时没有箭,后续看情况可以再提申请。”
“好,谢谢教练。”
虽然训练时候“心狠手辣”,姚闵内心里也是惜才的。
“以后身体不舒服要找队医,那边夜里有人值班,另外开始感觉不对的时候,就要请周围同学帮忙,即使你和其他人不熟,跟室友总在一个屋,别都自己忍着,哪怕想睡觉,也知会人一声,否则万一睡过去了谁知道?”
她不知不觉语气又变严厉,顿了顿,才说,“这次是你底子好自己扛过去,但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你还年轻,以后的运动生涯很长,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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