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幼时稚弱,眼睁睁看着亲娘被逼改嫁,最后从城楼上坠下;少年时实力太弱心也不够狠,待有了守护天下的实力后,却因牵绊太多,最后连自己的仇人都无法手刃,还在三百年前亲眼看着虞渊死在眼前。
没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白衣剑神,修真界第一人昭明仙尊,终其一生也摆脱不了那深沉如泥沼的无能为力与自我厌弃,只有在醉得不省人事时,才能从歉疚感与负罪感中抽出身来,让自己好受几分。
守护虞渊,近乎成了昭明的执念。
“师父你知道么……”
虞渊满肚子的怒火熄了个干净,他抹了把脸,声音忽然低弱下去,
“比起扶旸,您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毕竟我们是帅气逼人师徒组合,没了您这半个人,我总觉得自己帅气得不够强势。”
“……”
昭明的脸色肉眼可见黑沉下去,没忍住又是一口淤血吐出。虞渊总算松了口气,忙过去帮他疏通经脉。
即便以神力强令伤口愈合,天谴造成的可怖内伤依旧让人心惊。
末了虞渊搀扶起昭明,与斩棘一道慢慢离开崖边。
“以后你打算如何处理扶旸?”昭明将虞渊当初拐棍,走动时竟还有心思问。
“如果我们之间注定不死不休,我当然希望我活着。而且我怀疑,他今天和我闹这么一出,就是下死手的前兆,不然当了那么多年好哥哥,要眼睁睁看着弟弟去死,总要有些理由,比如被我伤透了心。”
“……”
随后师徒二人没再说话,唯崖间山风在耳边呼啸不止。
直到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一直垂着眸子低头看路的虞渊终于再次开口:
“师父,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别像今天这样再做傻事了。扶旸他有很多东西,神殿,忠心的下属,无数爱他敬他信仰他的人,就算失去我这个弟弟他也富有三界。但天上地下,我只有你这半个师父,半个亲人……”
昭明心口一窒,忽然觉得一颗心柔软下来,但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地过了这么多年,挑衅气人的本事不小,如何回应他人认真的情感却早忘了个干净。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如何与人好好说话,在腹中打好了一张文采斐然的稿,张嘴却是:
“那以后宸光峰上的午饭归你做,晚饭也归你烧,这样也可以?”
“嗯。”
“碗也你洗?”昭明见有戏,立马补了一句。
“可以。”
“把私房钱全部交给为师保管也没问题?”
“好。”
“帅气逼人师徒组合,为师才是帅气,你是逼人。”
“……你高兴就好。”
“逍遥楼酒坊新出了一批佳酿,十万灵石一坛。”
“昭明我警告你别蹬鼻子上脸!”
山路曲折,二人边走边吵,身形逐渐隐没于云雾之间。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中秋夜别离之时
修真历十万零三百四十六年,秋,魔族趁云州人祸之乱挥军攻城,第三次仙魔大战全面爆发。
八月十五,月圆如斗,银光泄地。
城内捣衣声阵阵,不论朱门玉户还是寒门瓦舍,修真者亦或凡人,战争从来不是一家之事。云州城地处边境,历年来受魔族侵扰最多,因此全民皆兵,一旦战争爆发,青年丁壮皆自发拿起锄头镰刀,填补不足的修真者数量,守卫城池。
虞渊坐在云州本地仙门最高的房梁上,俯视下方迷离灯火,炊烟驱散夜风的寒气,他忽而想,不知苦行峰山道旁的野菊花开了没?
可惜昆山大多弟子不是前往各州边境支援,就是镇守夜云崖。若年年岁岁盛开的花不见了岁岁年年赏花的人,又是何等地寂寞?
“二师兄,最后一个中秋节,你一个人跑屋顶上做什么?”
正当虞渊出神之时,一小团包裹迎面朝他飞来,紧接着凌零七足尖轻点,身形飘渺地跃上房梁,手里拎着酒壶在他身边坐好。
虞渊抬手接过包裹,便立马闻到一阵甜腻香气,打开后里面竟是一盒热气腾腾的月饼。看做工还不像出自于酒楼饭馆,他于是转头疑惑地看着凌零七。
“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小家伙走丢了,师弟我好心送她回家,她父母千恩万谢,临走前非塞给我的。”
凌零七伸了个懒腰,笑容满面,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吃月饼,但他们一片心意又不好推脱。送给小师弟吧,可今早看到毒仙前辈早早准备了,他们一定不缺;想送一部分给夏道友,可我刚过去就听到他和夏仙子又吵起来了;留给老六……那我宁愿全部拿去喂猪,所以它们现在全是你和昭明尊者的了。”
虞渊:“……”
话是好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怪呢?
“对了二师兄。”
凌零七似乎才想起什么,一拍脑袋,
“差点给忘了,今天的晚饭我可能赶不上了。魔帝密令,要我即刻回未昀城述职。极北冰原的魔军统帅目前还不确定由谁来暂代。”
“这么突然?”虞渊有些惊讶,“可千面魔君不是诈死了吗?”
“狡兔三窟,我在魔界自然还有其他身份,千面魔君只是最高调的一个。”
凌零七眉间漾起一丝得意,层层套娃,似是而非,这就是最强卧底的职业素养。
“一定要这么赶?”
凌零七重重点头:“能坑魔界当然得积极。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恨魔族了。”
虞渊一滞,看着面前这张平凡带笑的少年面孔,不知该说什么好。
六师弟说过凌零七是个孤儿,虞渊也是事后才了解到,在拜入昆山之前,七师弟全家皆为魔族所杀,只剩他一个七岁幼童侥幸存活,逃亡路上一头撞进下昆山觅食的饕餮口中,差点被凶兽嚼吧嚼吧吞了。
可以说,这么多年,凌零七是被凌丹阙当储备粮养大的,动不动就被亲师兄叼在嘴里满山跑,活得极其艰难。
虞渊不知这万家灯火和乐融融的场景是否让凌零七想起了伤心事,言语总是苍白,他从怀里摸出一袋蜜饯,递给凌零七,算作安慰。
这包蜜饯来历不凡,乃是他和剑灵经过重重埋伏,巧妙设陷,耗尽毕生心机与演技才从昭明手里骗来的。虞渊本打算全部吃完后,就算冒着挨打的风险也得去昭明面前嘚瑟一番。
可凌零七走得突然,虞渊目前手中最珍贵的就是这包蜜饯,因此一颗不留全塞给他:
“来年中秋我们再回昆山一起过,到时候可不只有糖。”
凌零七白日目睹了虞渊抢糖的全过程,自然知道蜜饯来之不易,心中热烘烘的。他接过牛皮袋子,忽然用另一只手揽住虞渊的肩膀抱了他一下,轻轻道:
“二师兄。”
正当虞渊以为凌零七会抱着他哭一场或说一番煽情之语时,良久却听他冷静分析,
“魔帝现在还剩下的子女里,段成璧不说,他的本事你是知晓的;凌晚晚表面愚蠢,实际野心极大,所有看低她的人都死了;除此之外,魔帝还有一个最小的儿子。”
“哦?”
虞渊心念一动,外界流传的所有关于未昀王室的传言中,凌晚晚都是魔帝最小的女儿,万万没想到他老当益壮贼心不死,竟然还有一个小儿子,还瞒得一点风声都没有。
“魔帝并不喜欢他这个血脉低贱的小儿子,因此王宫中人也对其三缄其口,探听不到多的有用信息。唯一知道的是,他还活着。”
未昀城一向奉行踩高捧低弱肉强食的原则,魔帝一百多个子女养蛊一样自相残杀,到成年只剩寥寥几个,能在魔帝不喜的情况下苟活到成年,就注定了这位小殿下也不可能是简单角色。
毕竟上一个魔帝不喜还安然长大的,是魔尊段成璧。
“总之,未来魔族统帅只会在这三个硬茬中诞生,二师兄,我言尽于此,往后前途艰难,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再漫长的拥抱也有结束的时候,虞渊还来不及揣摩透凌零七话中的意思,就见他朝自己扬了扬装着蜜饯的纸袋,脸上重新挂起和气的笑容,身形在月下渐行渐远,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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