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大师兄爱唠叨的老毛病又犯了,虞渊悚然一惊,立刻道:
“师兄你……说什么,风,太大,这边的灵力场好像,乱了……”
他尽量说得断断续续,时而拖长音调,时而卡壳,以营造通讯阵中灵力流动错乱的感觉。
同时伸手飞速切断玉牌通讯,劫后余生,虞渊终于长舒一口气。
既然确定桑汤真是大师兄派来的,虞渊暂时放心一半,但依剑灵的态度,似乎对陌生人不怎么友好,一旦自己不在,他指不定又会整出点什么多姿多彩的花活。
虞渊斟酌片刻,为了对方的安全着想,最终还是决定委婉地将人请回灵兽峰。
推开雕花木门,便见桑汤正坐在桌前与白溺说着什么。
青草池塘附近积了水洼,蛙鸣一声一声,送春催夏。水洼将此方天地微缩,盛于其中,倒映桑汤温柔怜惜的眼神,以及白溺微红的眼角。
虞渊走近时,桑汤正结束与白溺的对话,他只听得一句“你一定会找到你哥哥的”,而白溺则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眨着琥珀色的眼瞳回望虞渊,狐裘下没藏好的蓬松尾巴在月下摇摆:
“桑汤是个好人。”
虞渊心底无波无澜,只点了下头,并未多说什么。
在弄清楚狐狸是否有别的目的前,他只当狐狸的话是过耳风,听是听进去了,但并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不过他进去不久,桑汤便已经与狐狸熟识到这种程度,可见大师兄说的没错,他对灵宠的亲和力确实相当高。
“师兄你出来了。”
桑汤见他来,立马弯起眉眼,笑容温柔粲然,一瞬间黯淡漫天星辰。
虞渊示意白溺先去休息。待狐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他才扬起笑容,友善唤道:
“桑师弟。”
桑汤也道:“虞师兄。”
二人闲坐石桌两侧,不一会儿便你来我往地聊起天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语气由客气生疏逐渐热络,及至半个时辰后,他们已是亲如兄弟。
虞渊呷了一口茶,不经意问:“小汤啊,你原本在灵兽峰上修行,如今却要为我照看灵宠,会不会太耽误修行了,我这边自己也可以,要不你还是……”
他话未说完,便见桑汤摇摇头,实诚道:
“不耽误的,一天二十枚灵石,好多师兄弟抢着来的呢。”
“咳咳咳……”
虞渊被一口茶水呛住,连忙低头,咳嗽不止。
他承认,在听到一天二十灵石的瞬间,他可耻地心动了,甚至想立马逮住大师兄问问,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好事能不能优先考虑他尚在温饱线上起伏伏伏的师弟。
“小渊你怎么了?”
桑汤面露焦急,站起身来到虞渊身后,想帮他拍一拍背,虞渊却已抬手示意他没事,只是略微痛苦地闭上眼,不再看他。
不求桑汤把这份工作让给自己已是他最后的倔强。
谁知桑汤静默了一会儿,似乎看出点什么,忽然道:
“小渊,你在昆山过得……很穷吗?”
虞渊飞快摇头。
桑汤眸光清澈,静静看他。
“……”
好半天,虞渊终于道:“看破不说破,谢谢冒犯,下不为例,我真的会翻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桑汤笑得包容又疼惜,“你要是缺灵石,尽管同我开口,这些年我也算攒下一点灵石,足够你用。”
事实上,攒下一点实在是万分谦虚的说辞。依他的身份,无需在意或过问这些俗物,自有属下代为打理。何况他的手下没有蠢人,千百年积累下的宝物财富,堆起来能比昆山还高。
如果虞渊想要,全给他又何妨?
虞渊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大家是一样的年纪,他没钱对方就算有也不会比他好到哪去。
于是嘴上坚定道:“别这样,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哦。”
事实上,虽然整日嚷嚷着养不起家,但虞渊也只是嘴上叫得凶。
他入门最晚,年纪最小,除了偶尔被冤种们揉头捏脸抛到天上玩外,一应修炼所需的法器丹药也被他们主动包了圆,他偶尔也会送出自己画的符作为回馈,如此良性循环,基本没有能用到灵石的地方。
之所以这么需要灵石也只是为了给昭明还债。虞渊实在怕昭明哪天被债主群起而攻之,把自己玩死,死之前没还清债务,那师债徒偿,危险的就是他。
但他与桑汤才认识一天,关系疏远,还真不至于拿别人辛苦攒下的一点灵石。
想到这里,他看着没心眼的桑汤,不由语重心长起来:
“你这样会被别人骗光的。”
“不会。”桑汤摇头,语气认真,“也只有对你,我才会这般说。”
“说来可能有些冒昧,但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便觉得与你投缘,你很像我弟弟……”
他边说边观察虞渊的神色。
虞渊先前无甚明显反应,待他说到“弟弟”二字时,一个激灵,猛然抬眸与他对视。
“你也……”
“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也有这样的感觉,是吗?”
桑汤抓住他的手,眸含期待。
作者有话说:
今日无奖竞猜:
他们的脑回路在同一频道上吗?如果不是,他们分别想到了什么?
第54章 闹腾腾齐聚昆山
“你也有这种感觉是吗?”
院角灌木趁夜悄然抽出新芽,即使浸泡于浓墨般夜色下,一抹新绿依旧嫩得发亮;而一丛修竹的竹节上则凝了白霜,绿意惨淡深重,还停在上一个季节。
新旧交替的时节,总是如此恼人。
虞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抬眸认认真真地打量桑汤,目光古怪,宛若打量一个奇行种,警觉而慎重地再次出声确定:
“你就承认了,都不狡辩一下吗?”
“狡辩?”桑汤面容有一瞬间凝滞,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好狡辩的?”
意识到虞渊可能领会错了他的意思,桑汤深吸一口气,自己也说不清此刻是庆幸还是失望。
他知道虞渊从小就脑回路清奇,但却永远猜不出他的想法可能会往何处拐。
而虞渊在桑汤说到自己像他“弟弟”时,心里的警钟已然止不住地长鸣。
已知剑灵曾说他像故人,其实是想坑死他,但最后赖上了他;
白溺说自己来找哥哥,可能也想坑死他,最后也赖上了他;
而桑汤这又是像又是哥哥弟弟的,简直是在叠前两人的buff,不仅如此,非亲非故,对方就愿意给他花钱,虞渊很难不想他是要对自己进行诈骗。
而眼前人不解释的态度更是十足地猖獗,虞渊最后一次确定:
“我觉得我想的和你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
桑汤点头,他也这么觉得。
“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我很像你的弟弟,所以你愿意给我花钱,而我要是在昆山过得实在太苦,你也会给我介绍一些简单轻松来钱快的活计,例如对什么生意注资赚取暴利,我给你一枚灵石,事后你还我十枚的那种?”
桑汤涉世未深,只觉得有些怪,但要是虞渊想靠自己的努力挣钱,他也不是不能安排。况且这也很好地解释了自己一个小弟子为什么能拿出这么多灵石,于是点了点头,犹豫道:
“我可能……就是这个意思。”
沉默如一湖滞涩的死水,唯声声蛙鸣惊乱一池涟漪。
这不还是诈骗吗?
虞渊反复确认自己确实没有听错后,深吸一口气,还好自己识破得早,不然到时候就骗了全副身家,就有得哭了。
他立刻严肃了面容,将被握住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回来,道:
“桑师弟,同为修道之人,你这么做不怕良心有亏吗?”
亏什么?
他这么做亏的是灵石啊,关良心何时?
桑汤面色微微失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渊见对方面有悔愧羞惭之色,心想史书上写的二人争辩,一人一席话后,另一人立马悚然动容,幡然醒悟,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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