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低眉敛目,在一侧掏出了传音玉简,任少女如何威胁叫嚣,依旧不为所动。
正在少女无能狂怒之时,一道阴沉得能滴出水的少年声线在院中冷不丁响起:
“夏风雨,大下午的你在院子里发什么癫,三里外都能听到你吼,还让不让人午睡了!”
名叫“夏风雨”的少女回头时,来者正从白色院墙一跃而入。
他着一身利落黑衣,容貌和自己三四分相似,只五官轮廓更深邃凌厉,一头长而卷的黑发高高束成马尾后,仍有三两撮不流于俗,野草般不屈地矗亦于头顶,眼神里的暴躁几乎溢满整个院子,确实很符合被吵醒的说辞。
任何人被这雄狮般不悦的眼神盯上,都会下意识感到害怕,但夏风雨不但不惧,还反唇相讥:
“怎么,三里外你都嫌我吵,那平丘盛夏的蝉鸣这么多年怎么没把你吵死?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夏西楼!”
“小姐身为姐姐,莫要同少主计较了。”
老嬷嬷一见两人聚在一起,只觉头疼,忙停下手头动作劝了起来。
平丘夏家无人不知,本家嫡支的一对孪生姐弟——夏风雨和夏西楼从小不对付,貌不合心也不合,常常借题发挥找对方的茬。
而他们最常用的找茬方式就是嫌对方吵。平时面对轰天雷鸣、午夜敲锣打鼓尚且能谈笑自若或闷头大睡,一旦对方发出一点声响,就算逆风隔三里也能轻易入耳,且入耳之声不啻于山海崩摧。
“分明是夏西楼挑衅在先,凭什么只管我?你且看好,我身为姐姐,不仅骂他,我还揍他呢!”
说罢她见左右无趁手兵器,随手拿起地上的绣花针朝夏西楼掷去,针尾彩线飘飘,随夏西楼闪躲在院中交织纵横。
姐弟追逃交手间,老嬷嬷的呼喝无人在意:
“小姐,你来前也保证了不再拿针扔少主的!”
“少主啊,小姐她是女子,你让她几分又何妨!”
“你们要是再这样,老身、老身便传信家主和夫人了!”
夏西楼被老嬷嬷的嗡嗡声吵得烦,靴底在纵横的绣线上借力,跃到她面前,一把抢过传信玉简,手中灵力汇聚,将它捏作齑粉,眼神依旧冷沉,语气轻慢道:
“告我黑状?何必这麻烦,待回夏家以后,本少主一件一件亲自到他们面前说,你看他们能奈我何?”
他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刚被按下去的卷翘头发在手指离开后再度不屈翘起,迎风摇晃,少年笑起时脸上酒窝若隐若现,但语气却森然恐怖:
“嬷嬷当然不会只有这么一块玉简,您也大可以试试私下禀告,只是……您可千万别被我发现啊。好了,现在,出去吧。”
他拍了拍老嬷嬷的肩膀。
“少主……”
夏家一对姐弟皆脾气暴躁,只是夏风雨偏直白蛮横,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至少有迹可循;而夏西楼脾性更阴晴不定,上一秒还能跟你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能一脚把人踹出三尺远。
老嬷嬷在夏家待的年岁够长,她毫不怀疑,即使她是家主夫人的亲信,依夏西楼的行事作风,也的确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
老嬷嬷赶忙退出院子,临走前不忘壮着胆子交代:
“小姐一定要在入夜前将桃花绣好。”
夏西楼一个眼神过去,她一双伶仃细脚像是生了风,走得愈快,几乎不曾沾地。
碧树摇曳,被彩线切割成无数块的庭院中只剩下姐弟二人。
夏风雨靠在树上,卸下头上钗环,拆了发髻,揉揉发疼的头皮,这些天头一次放松下来,连带着看最讨厌的夏西楼也从“面目可憎”变成了次一级的“其貌不扬”。
夏西楼则大大方方地撩袍坐在夏风雨方才坐过的位置上,目光无意瞥见被撕成两半的手帕,被上面惨不忍睹的“桃花”刺了眼睛,当即不客气地嘲讽:
“丑死了。他们到底放你过来干什么的,登榜大会不好好练你的双剑,绣这丑东西是准备上台吓死人吗?”
“有你什么事,你那么能你来啊。不管了她终于走了,我得找地方练剑去,昆山演武台在哪里,那里厉害的人多吗,听说那个号称‘年轻一辈第一人’的纪瑶迦也回来了,还有近日风头正盛的虞渊也在,我倒要看看外界传得这么厉害,是否真的名副其实。若是我过去恰好能碰上打一场,那就算被那张老脸折磨半个月也算无憾了……”
她解了腰间禁步,扯下颈上璎珞,随手扔在院中,一面喋喋不休,一面进屋换上轻便的衣鞋,不多时又恢复成在夏家时利落的打扮,临走前对夏西楼颐指气使:
“你给我在这儿看门,她若回来就把她吓走。”
“凭什么?”夏西楼冷笑。
“等回来时若我没见到你,就半夜去你的别院唱歌,看你怎么睡。”
“夏风雨,你!”
不等他“你”出个所以然,夏风雨已经走远。
夏西楼兀自坐在原地生了好半天气,最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靠在树上倒头就睡。
反正没有夏风雨在旁边吵吵,他在哪都睡得着。
而终于换下厚重钗裙的夏风雨雀跃着在昆山之间穿行,久未寻到演武台,便随手抓了一个看上去同她一样高兴的弟子问路。
那弟子眉眼清晰,气质温和,说话时一双桃花眼微弯,笑起来还有虎牙,比她弟弟瞧着顺眼许多,越发让夏风雨想将夏西楼扔了。
她上赶着去挑战人,问完路后,摩拳擦掌朝演武台进发,而虞渊也摩拳擦掌回紫藤小院,准备画两张障息符,以便在宴会上大吃特吃。
日头逐渐西移,归栖峰上群鹤归栖,迎客峰下沉鳞竞跃。
夏风雨未堵到想挑战的二人,失落回自己所住小院时,虞渊才见到负伤回来的赵宿川。
听说演武台上来了个女疯子,心情似乎很不好,守在演武场门前,见人就挑衅,非要和她打过才让进去,搞得大多弟子都负伤而归。
“那女子据说是想来挑战二师兄,我便向她说了二师兄的住处,她见天色已晚,说不日便会亲自前来拜访挑战,二师兄不介意吧?”
虞渊心里骂他无耻,无时无刻不给自己找麻烦,面上笑眯眯道:
“当然不介意,我见诸多弟子皆有负伤,唯有赵师弟伤在脸上,这是为何?”
赵宿川脸色一僵。
打人不打脸,唯赵宿川脸上有伤与众不同,虞渊立马猜到他一定做了什么把人得罪了。
轻飘飘刺了一句后,他又颇为遗憾地叹气:
“天色已晚,本欲邀赵师弟同赴夜宴的,可惜赵师弟伤得太重,只能由我独自去见我那仙人之姿、姿容如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翩翩起舞的仙尊师父了。”
说罢不等赵宿川反应,便三两步走远。
只留一声猖狂大笑在紫藤小院上方回荡。
而迎客峰上,夏风雨回到小院后,夏西楼果然已不见踪影,只留树下一幅绣好的桃花手帕,以及压在石头上的一张耀武扬威的小人画。
那老嬷嬷自夏西楼走后,亦不敢再入院中,只在门口探头探脑地问:
“小姐,您的手帕绣好了吗?”
夏风雨将小人画和手帕一并揣进袖间,随后语气冷淡道:
“你要的手帕已经绣好,接下来可以不必来烦我了吧。”
老嬷嬷点了点头,看着手帕上虽不多精致,但勉强能唬人的桃花,终于舒了一口气:
“小姐的绣功终于又恢复到上次绣鸳鸯的水平了。夜宴将至,我安排人为小姐梳妆打扮。”
作者有话说:
《修真八卦报之平丘分版》:
夏家小姐夏风雨,端庄活泼,温柔可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修为项项拔尖……(此处省略一万字)
夏家少主夏西楼,性格暴躁,思维奇异,时常发癫,爱西瓜如命,每年夏季,刀下斩瓜无数,极端残忍……(此处亦省略一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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