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混在鬼群当中,如鱼如江海,身上气息被森森鬼气掩盖,兼之自身存在感本来就低,几乎等于不存在,头一次吃到师父是万人嫌带来的红利,他心情无比复杂。
另一边传世遍寻不到他的踪迹,又见夜云崖群鬼暴动,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素手将宫灯托至头顶,全身灵力送入其中,一瞬间,宫灯光芒大盛,光芒所过之处,所有鬼怪皆化为一摊黑水,消弥无踪。
传世面色泛白,“噗”地喷出一口血,但仍不忘传信落灯:
“我暂时解了宫灯上的禁制,这样你若还拿不下虞渊,就别怪我不客气。”
落灯下意识想挖苦,但还是在传世森寒的语气下抖了抖,恨不能将虞渊生吞活剥,再挫骨扬灰。
而另一边,虞渊逃到废弃宫殿的枯井处时,身边的鬼怪已经悉数融化,独他孤零零一人,想来藏不了多久。
阴风呜咽,乌云蔽月,他在院中布置一番后,第一个找到他的是鬼王。
庞大如肉山一样的法相撕裂空间而来,将小小的废弃宫殿填满一大半,遮天蔽日的阴影笼罩在虞渊身上,压迫感十足。
“区区蝼蚁,居然也敢戏弄于我,本王这就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再将你嚼碎吞吃!”
“凭你,也想对付我?”
一声轻笑在院中低低回荡,虞渊语气轻慢,即使仰头看他,眼神依旧睥睨傲然,仿佛方才落荒而逃的人不是他,
“区区鬼王,也敢拦我去路。”
他将物理学圣剑举至身前,右手紧握剑鞘,一寸一寸将剑从鞘中拔出。
剑光寒冷清冽,如三尺寒潭,倒映出虞渊淡漠的眼神,反光在鬼王青色瞳孔间一晃而过。
就是这样,虞渊一边拔剑,一边想,他犹豫了,他怀疑了,他不敢轻举妄动了,他被我骗到了!
“区区一个练气而已,鬼王你怕什么,还不快动手!”
地上影子如蛇蔓延,明明还在千里之外,一个呼吸间却又近在眼前,落灯张口打断装逼后,率先上前,黑影如一张宽大幕布,要将虞渊包裹其中。
虞渊见识过落灯的厉害,丝毫不敢托大,脚下继续踩着游龙惊鸿步,一边躲落灯,一边防止自己的影子被鬼王映入瞳孔中。
他左支右绌,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至有着破洞的墙边,落灯见此哪里容得他在眼皮子底下继续逃跑,影子一闪绕至虞渊身后,堵住洞口的同时朝虞渊后心袭来。
虞渊唇角忽然勾起一抹笑,转身结印,喝道:
“光锁,缚!”
地上阵纹无声亮起,数十根散发白光的锁链将从四面八方而来,分别缠住他的手,脚,以及脖子。
与此同时,身后鬼王等落灯吃到了苦头,一解胸中郁卒之气后,终于不再作壁上观。主动出手,双掌怨气逸散,引得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虞渊身形缥缈,足尖一点轻盈越上落灯脑袋,借势旋身,整个人如鹤凌空高高跃起,双手持剑,使出昆山剑法中的专克鬼魅邪祟的一招:
“长虹贯日!”
灵气自丹田往剑身狂涌,长剑清鸣,剑尖爆发一点白光,自天上落下,白光愈来愈盛,剑势愈来愈强,剑意圆融,锐不可当,远远超过一个练气该有的水平。
这份剑意就算是在金丹元婴一层也属罕见,鬼王终于收了轻视,甚至产生一种自己会死于剑下的错觉,下意识抬手格挡。
虞渊感觉丹田内灵气浓郁充盈,一剑斩下后,多日来生死中累积的灵气冲破瓶颈,水到渠成,一举筑基。
他一剑斩下,与鬼王手臂狠狠相撞。
“轰——”
剑气与手臂相撞,迸射火星无数,四散劲气将厚重云层荡开。
一击结束,随后听“咔嚓”一声。
虞渊的剑,断了。
空气中布满沉默而尴尬的因子。
落灯仰天狂笑,鬼王暗自庆幸,唯有虞渊“汪”地哭出了声。
他的物理学圣剑,他花了整整十块灵石买回来的剑啊!
缚住落灯的光锁颜色转淡,眼看就要被他挣脱,鬼王一掌如一山,不间断下落,将本就残败的宫殿拍成残垣断壁。
虞渊的符箓在幻境中对付段成璧时耗空大半,剩下的威力不足,他连甩数张出去,将库存消耗一空,只将鬼王的皮肤炸黑一片,不痛不痒,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段成璧那边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迟迟没有动静,无奈之下,虞渊只好掏出破伤风之刃。
虽然此剑满身铁锈,尚未开刃,剑灵又在沉睡之中,但好歹聊胜于无。
剑一出手,落灯和鬼王二人齐齐一震。
落灯看着剑,眸中畏惧一闪而逝,不由自主地喃喃:“这剑怎么会在你手里,不应该啊,段成璧他……”
而在另一边,鬼王如山岳般庞大的身形在见到剑的瞬间居然不自主后退一步,看着虞渊的神色充满不确定与恐惧。
已知对方修为低弱的情况下,在对方提剑斩来的同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躲而不是战。
“穷,穷……你是……”
夜云崖的风里总是夹杂厉鬼的哀嚎惨叫,鬼王的声音被风吹散,显得恍惚。
虞渊只听到了一个“穷”字,身形便原地消失,从鬼影憧憧的夜云崖,回到青天白日的云崖镇。
天光正好,大街上人流如织,对于这个忽然出现在街头的狼狈行人,却半点都不好奇,若不是行走间还会特意绕开他,他几乎以为自己是一团空气。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此刻,虞渊的心情还是悲愤的。
在他掏出破伤风之刃的瞬间,他明显听到鬼王说了“穷”字,还重复了好多遍。
这样也能看透他贫穷的本质?真是岂有此理!
“师兄没事真的太好了!”
斜对面酒楼屋檐下,一群白底蓝纹道袍的昆山弟子乌泱泱挤做一团,段成璧一身黑衣混入其间,个高腿长,硬生生将一群身形尚未长开的少年全衬成了短腿白切鸡,而他则一只黑鹤立于鸡群,耀眼得极度不合群。
段成璧旁边,一身大红嫁衣还未褪去的宋凝珑止不住地抽噎,一双泪眼委屈地凝视段成璧。
段成璧却看也不看她,自打虞渊出来以后,一个劲地朝他挥手,想向他求救,却又被众弟子团团围住,时不时传出几句“不说清楚别想走”“宋师妹”之类的字眼。
虞渊用剑支撑身体,缓了好半天,见周围的人都自发围成一圈看热闹,时不时有昆山弟子怨怼地瞄一眼段成璧,不由好奇对方究竟和宋凝珑吵了什么。
对面热闹熙攘,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寻找昭明的身影。
等了片刻后,终于有一道雪白身影从长街尽头缓缓走来。
白衣仙君清冷俊美,逆着天光朝他缓缓走来,刺目阳光照在他玉白的侧脸上,将一张脸衬得如同寒玉剔透,广袖临风,恍然若神。
而神仙握剑的手上此刻小心翼翼拿着一串糖葫芦,艳红的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看得人食欲大增。
虞渊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眼前只有昭明拿着糖葫芦走来的身影。
他垂眸,换上一副笑颜,不经意间想,昭明对他其实还蛮好,居然会记得他喜欢糖葫芦。
“师父!”
虞渊饱含感情地唤了一声。
而昭明听到此声,缓缓将视线聚焦在他身上,仿佛才发现虞渊的存在,悚然一惊,第一时间将拿着糖葫芦的手往后一背,若无其事道:
“啊今天天气真好,徒儿你也在啊。”
虞渊:“……我给你一个机会。”
昭明眨眨眼,故作不解:“什么机会?”
“把糖葫芦从你身后拿出来,说你刚才下意识的动作只是想给我一个惊喜。”
而不是要背着他吃独食!
“什么糖葫芦,为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昭明负手而立,一派高风亮节姿态,伸出左手,
“你看,什么都没有哦。”
说完左手背回去,再伸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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