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邬修明对着他作揖,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又像是说了些什么,可离得太远了,李重华没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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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坐上马车,京都的这场大雨就落了下来,稀里哗啦地砸着马车壁,闷闷的响声却摧的人心静,城中栀子的味道被土腥味盖了下去,车辙压过石板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晏鎏锦当真没有后手了吗?”他问。
李浔也不直接回答,只说:“对我尚有防备,但总有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在,他机关算尽,却不知自己在他人的算计之中。”
李重华琢磨了片刻,就当做是没有的意思了,不免松了一口气。
说是第二日再提人问审,然而天才微微亮,东厂的番子就去宫中拿了人,彼时晏鎏锦尚在梦中,衣衫不整、发丝散乱。
将人从宫中带出到东正门的东厂衙署,说来也确实有几分荒谬与滑稽,偏偏皇帝就是给了李浔这样的权力。
堂审皇子,此等场面可谓百年也难得见一次,上次太子谋逆百姓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如今大皇子谋反,却能够亲眼在东厂衙署见个完整,一众人觉也不睡了,早早地就守在了衙署门口。
李浔端坐在堂上,身着仙鹤补子的团领绯红官服,案上摆着的是皇帝的圣旨,腰间还坠着一个皇帝的贴身玉牌。
他一拍惊堂木。
“升堂。”
作者有话说:
大家都说今天要看的话,那就再发一章吧。
送掌印进大牢的不是皇帝诶,要不要猜猜是谁。
第97章 【玖拾柒】不见天晴
“大皇子,你可知罪?”
晏鎏锦刚从榻上被人拉下来,面色显然算不上太好,却也倔强地维持自己的风度。“本皇子何罪之有?”说着,还理了一些衣襟。
“大皇子近前端详。”李浔抓着堂上的状纸,举起平展在一众人的面前。“秃鹫山万人白骨坑、京都异变人皮傀儡、指挥使府密室无脸金身像,上头一桩桩一件件状告的是殿下您草菅人命、蔑视国法、欺君犯上。”
语罢,李浔抓着惊堂木又是重重地一拍,堂内众人皆是一颤。
晏鎏锦急急地往后退了两三步,猛地仰头看着高坐在堂上的李浔。
“你……你竟敢……”急急地喘了好几口粗气,晏鎏锦才又能够将话说清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空口白牙,又是凭的什么如此状告本皇子?”但尾音落下的时候还在颤。
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坐在屏风后的李重华没忍住扬了一下唇。
不知道晏鎏锦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摸了个清楚,还是强弩之末硬挺着,倘使手中没有证据,又为什么会对簿公堂?
何况,李浔的手中还有皇帝的圣旨。
晏鎏锦就当真蠢成了这样,连这点都察觉不出来?
还是……留有后手?李重华心中一紧。
而那头李浔也开始细数起这段时日收集到的证据来。
“凭什么?凭的自然是证据了。”李浔冷哼一声,抬手拍了拍掌,就有番子从侧堂鱼贯入之,手中皆捧有东西。“大皇子,请看吧。”
李浔说着,从堂上走了下来,一一地指过番子手中捧的东西,每个字都吐的慢又重,不知是说给晏鎏锦听的,还是说给在衙署外围观的百姓听的。
“这是赵磐负罪自刎于东厂牢狱之前写的罪己书,字字泣血,将这些年你们所作所为悉数道出,其中一桩,便是人皮傀儡!”
“这是从那日你置办喜宴的宅院中寻出的羊皮卷,其中详细地记录着人皮傀儡的制造方法,还提有你的字、盖着你的印。”
“这是这些年你与户部尚书戚永贞的往来书信,多番提及香囊与人皮傀儡。
“不知大皇子以为这些可算作证据否?”
当这些东西被一一指出的时候,衙署外的百姓都惊呼了起来,更有窃窃私语者。
异变的人皮傀儡有多可怕,他们早已体会过,那腐烂在大雨当中的尸体挥之不去成为一个梦魇,现如今指出了始作俑者,怎么能叫人不恨。
晏鎏锦面上的精彩程度与衙署外百姓的不遑多让,嘴巴张合了好几下就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或是大皇子认为这些还不够?”于是李浔大臂一挥,又是上来了好几个番子,只是这次手中拿的东西就要比方才的那些有冲击力得多了。“那这些呢?”
衙署内的人还没有什么反应,衙署外的百姓就惊呼咒骂了起来,不再是窃窃私语,其憎恨与惊愕之意便是藏也藏不住。
“啊啊啊,是人皮,人皮啊!”
“竟然是剥下来的人皮!”
“天杀的啊!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啊。”
晏鎏锦也被面前的这些东西给吓得不轻,噔噔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也不知道是不是闻见了味儿,最后捂着口鼻干呕了好几声。
“看到这些被挖空了的人皮,大皇子也会怕不成?”李浔冷笑了一声,“这也是从大皇子私宅的枯井下搜出的。”
“不,不可能。”晏鎏锦喘着粗气,面上都被吓得发白了。“这是你的蓄意污蔑!”来去都只是这么几句话,再没有其他的了。
李浔嗤笑,“污蔑?从你私宅中搬出的东西,我又如何污蔑你?
“枯井连着的密室就在那被你填了的小塘下头,正是徐萍养娘刘梅溺死的那个小塘。
“大皇子可还记得那个自刎于东厂衙署的荣兰?彼时你步步紧逼,几番逼她与死地,我当你是公正在心,故而大义灭亲,怎料是另有隐情啊。
“莫不是其实人根本就不是荣兰杀的,其实只是你怕东窗事发被人发现塘下的秘密,所以逼死了她?”
屏风后的李重华一愣。
李浔还记得,那个枉死的荣兰。
她不自觉地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鲜血溅在脸上的热仿佛还残留着,睁眼闭眼之间眼前似乎又要变得一片通红了。
人本就不是荣兰杀的,本就不是。
“李浔,你莫要血口喷人!”又被冠上了一项罪名,晏鎏锦几乎是气急败坏。
似乎是觉得不够,李浔又挥了挥手。“把人给我带上来。”
下一刻,就从后堂传来了铁链相撞的声音,连带着沉重疲乏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走入了堂中。
晏鎏锦一惊,“戚永贞?”
只见戚永贞浑身身着囚衣蓬头垢面,脚上是镣铐、手上是枷锁,囚衣破烂不堪,上头是干涸了的暗红血迹,被番子推到了堂中之后他就软趴趴地跪了下去,精气神全无。
“李浔,你动用私刑!”
“私刑?我东厂用刑岂能叫做私刑。”李浔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戚永贞,“说吧,把你知道的都一一说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可落下去的时候却让戚永贞颤了颤。
“罪臣知道的不多,只是……”戚永贞从自己散乱的发间瞥了晏鎏锦一眼。“只是大皇子给了罪臣一个方子,叫罪臣想法子循着方子做出香囊来,又想法子卖出去。”他哽了一下,“罪臣早些年有个被打发出去的妾室和一个庶女,于是就联系上了她们,让她们去做,上回让东厂给抓住了,庶女暴毙在了牢狱当中。”
京都城就有这么大,有什么热闹事儿、新鲜事儿、辛秘事儿传了几天也就传了个遍,更何况这几次东厂审案也没有拦着百姓,不少都看了热闹。
就这么几句话,就让众人给想起了戚春文与赵含秀那件事儿。
“哎哟,上回儿那戚春文不是说杀了老母,又捡了一个回来吗?我怕那不是捡来的,是人皮傀儡哦!”
“怪不得街坊邻居都认不出来,就是扒下来的同一张皮啊!”
“肯定是那老母不同意做这缺德的勾当,所以就气愤杀了,造孽啊造孽啊!”
无需他们多说,百姓便自个儿拼凑出了一个有头有尾的真相来了。
“你……你……”晏鎏锦被气得不轻,颤颤地伸出手指着戚永贞。“我待你戚家不薄,你竟如此对我!无耻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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