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清擦得很细致,面上的笑却不见了。“我现在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李浔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不佳,他不觉得把事情拖着就会自己解决,与人交往最忌讳藏着掖着,于是将晏淮清一把揽入了怀中,夺过棉帕丢进了铜盆里。
“又是听了谁的什么话,又是想了什么想不通的事儿?”托着晏淮清的脸,让人与自己对视上。“心里怎么就又不利索了?来,与我说说。”
“没有什么不利索的,你在我身边,我痛快得很。”晏淮清在他的掌心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李浔也沉默着,就那么看着他。
良久,晏淮清敛了面上的笑,刻意地漫不经心道:“只是偶尔会想,倘若晏淮清再厉害些就好了,那……”
后面的话没有接着说,可两人都明白是什么。
晏淮清只说:“李浔,你太累了,从上阳到雀儿坡,几乎没有歇息过,我亏欠你良多。”
李浔叹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了对方的肩窝处。“重华,你别说这样的话。”说完,又觉得这样耽于愁绪不妥,于是变了个语气和腔调。“照你这么说,全天底下最适合我的应该是晏悯了,他老奸巨猾与我诡计多端正好相配。”
语罢,又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晃了晃脑袋。“不妥不妥,其实什么事儿都得我来做,还是重华你好,你比他勤勉得多。”
晏淮清靠在他的身上笑,面上的阴郁散去了不少。
两人互相倚着,笑完了,李浔才抬起脑袋,而后一脸正色地看着晏淮清,非常郑重地说:“重华,我只希望你快乐。”所以不必强求自己满足他人的期待、不必为难自己、不必一定坚强。
快乐比所有的都难,也比所有的都简单,更比所有的都重要。
晏淮清埋在他的怀中,低低地“嗯”了一声,让人听不真切情绪,庆幸肌肤相贴的温度是真实的。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一本作者穿越到他自己写的狗血小说的小说,是我的话……
第162章 【伍拾捌】剑
天启元年腊月十四,晏鎏锦派十万人马对雀儿坡数十里外的如新溪发起进攻,来势汹汹,竟有一朝吞并之意。
驻守在雀儿坡的韩元嘉没有犹豫,欲亲身上阵,领兵迎敌。
坡上鸟雀鸣叫半宿,直到韩元嘉整军待发之时尚未停歇。
晏淮清尚在人世一事,尚不能泄露,于是几人便寻了一小坡为韩元嘉践行。
李浔温了一杯酒,为即将出征的韩元嘉满上,举杯相对之时,又难免愧疚。“元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理应建功立业,如今我却要你自毁清誉,此番……是我愧对于你。”
晏淮清也满了一杯酒,敬上一身甲胄的韩元嘉。“韩指挥使,你于大晏,有救世之功。”
雀儿坡的冷风刮过,韩元嘉的鼻唇被寒气搓红,他单膝跪在了地上。“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得遇陛下与李浔,乃元嘉之幸,救大晏于危,乃元嘉之责。”
语罢,韩元嘉豪饮而尽。李浔、晏淮清、司内陪饮一杯。
酒入豪肠,韩元嘉将旧站一甩,便跪地对晏淮清磕了几个头。“请陛下放下,请大晏放心!”
晏淮清屈身将地下的人扶起,拍去了韩元嘉肩上的落叶。“朕信你,大晏也信你。”
韩元嘉用掌心抹了一下鼻子,又一躬身,而后两步并作三步地走向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之前,与司内握拳相碰。
二十八岁的羽林左卫亲军指挥使,领着五万兵马,去打一场必败的战。
史书或不会详解他失败背后的计谋考量,但他仍旧愿意用武将的清誉与名声去为大晏搏一个机会,夫英雄者,当为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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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腊月十八,韩元嘉于新溪与晏鎏锦之军相遇。
天启元年腊月二十,新溪失守,晏鎏锦之师大获全胜,大晏主帅韩元嘉趁乱逃走,五万人马也因此溃散南逃。
此消息迅速传回京都,从前年少有为的韩指挥使,已成京都鼠辈,人人得而唾之。光耀百年的京都韩家,一夜便成京都之耻,再不复往昔荣耀。
天启元年腊月二十一,晏鎏锦一声令下,则兵马一齐南下,一鼓作气向雀儿坡发起攻势。
三十万兵马入雀儿坡,他自诩是鱼入江海、鹰翔长空,便是来去自如、无人能阻。
晏鎏锦又自认为雀儿坡将是最后一战,难抑心中激动之情,挥墨作下一歌:蛟入海兮浪激荡,雀朝凰兮士归乡,时利吾兮镇八荒!
雀儿坡附近皆是山脉,不好寻找容身之处,而十里地外恰好有一空洼地,正正好好能容纳他三十万人。是故他欲在洼地处歇息一日,只待翌日一大早,便擂响战鼓直击大晏驻守的十五万人。
怎知当夜,就生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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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
晏鎏锦尚在睡梦中,做着拿下那十五人余兵、回到京都荣登宝位的美梦,哪知冠冕还没戴在头上,就听见有人急匆匆地喊着自己。
他不耐地睁开了双眸,从床上坐起正欲问发生了什么,就见那喊着自己的小卒十分大胆,竟然直接掀开了营帐闯了进来。
“大胆!”他高喝一声。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小卒习以为常地跪了下去,又跪走靠近,哭天抢地般喊道:“走水了,走水了。殿下,粮草全都被烧光了!”
晏鎏锦仅剩的睡意在霎那消散,他直接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我们发现得太晚了,粮草都被烧了大半了!”小卒匍匐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殿下恕罪。”
晏鎏锦额上青筋暴起,粗喘了几口气后对着地上的人狠狠地踹了几脚。“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他捞起了一旁的衣物,看着地下的人怒火不减反增。“还不快去救火!”
“是,是。”小卒哆哆嗦嗦地从地下站了起来,慌里慌张地又跑了出去。
晏鎏锦也顾不得整理自己了,发丝还散乱着就跑到了储存粮草之地,果不其然大半都成了灰,另外大半还在熊熊的烈火当中。
营中士兵慌慌张张,想尽了各种方法去灭火。
可无水,又怎么能灭火?
天曲河虽离此处不过百里,可雀儿坡却是个缺水之地,何论冬日里江河小溪都冻成了冰,眼下起了火,便是想要找水也找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粮草被吞噬殆尽。
晏鎏锦只觉额头突突地跳着,他怒火中烧,抽出了身侧侍卫的剑,对着站在一侧着急的火头军捅了过去。
利刃穿破皮肉,那火头军瞪大眼睛哆嗦了几下,话都没说完就咽了气。
剑抽出的时候带出了一串的鲜血,他将染了鲜血的剑丢在了地上。“废物,一群废物。”
骂了几句后,又抓住了另外一个押运官。“你,跟本皇子说,为什么会起火?”
“殿、殿下……”那押运官浑身都在抖,话也说不利索,“有,有人放箭,带火的箭,天干物燥,一下就燃了起来……”说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一股直冲鼻子的尿骚味。
竟是被吓得尿裤子了。
“废物!”晏鎏锦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将人丢在了地上。“先给我救火!”说着,就转身走向了淑妃的营帐,打算去商讨一下此番火箭之事。
水不能用,周围的尘土还是起了些作用的,盖了一层又一层,怎么着也终于将火灭下去了不少。
众人正准备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就发现山坡之上又万箭齐发,裹着油布点着火的箭划破夜空,宛若明灯三千,只是明灯祈福、而火箭为祸。
火箭落在地上、帐上、草垛上……散了一连串的火星,烧起了一大片的火。
-“走水了,走水了!救命啊!”
-“敌人,敌人打进来了,快逃。”
-“啊啊啊——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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