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很快地将手肘放进了铜盆里,只是雪也化成了雪水,鲜血在水中散开之后,让众人看清了那鸳鸯蛊的庐山真面目。
是个模样丑陋、颜色黢黑的小虫,看不出什么足,但口器几乎占了整个头,尖锐又细小的牙齿绕了一圈。
在雪水中悄无声息地泡了一会儿,忽而开始剧烈地挣扎,圆盘状的口器不停地翕张着,粗短的身体扭动抻直,最后无法抵抗,一点点地又归于沉寂,几息过后,化作了一滩黑色的稠水。
“呕——”巫朝捂着脖子很夸张地吐了一下,“我就说这个东西很恶心吧。”
子卯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了些药粉和绢帛来,顺手就往前递给了巫朝。
“这还得我来?”巫朝瞪大了眼睛,看了一圈之后还是妥协了。“好吧好吧,我来就我来,好人做到底~我看啊,我要是死了,十成十会化出舍利子。”
毕竟是医师,他的手很快,不过一会儿就上好了药。
到了李浔还非得做出嫌弃的模样,“一个大男人一身的花香,真是稀奇。”
李浔只是冷冷地看了巫朝一眼,没有说话。
巫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般,声音高高地扬起,也有些不太敢看李浔。“我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做的。”一边说还一边收拾自己手中的东西,念念叨叨的。“我辛辛苦苦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得对我感恩戴谢的,我这套银针也用了好些年了。”
“是个会挟恩图报的。”李浔哼笑了一声,倒也没见的有多不快。“改日我让司内带你去重新做一套就是了。”
“你说真的?”巫朝眼睛咕噜地转了几下,“这还差不多。”
李浔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巫朝的肩。“休息个一两日,就开始吧。”
巫朝低“嗯”了一声,也没再多留了,和子卯一起搬着东西就出了门。
“可是困倦了?”李浔回身坐到了李重华的身侧,将自己的头放在了后者的肩上。“回去也远,留在我的厢房中啊?”说着,伸手圈住了李重华的腰。
李重华用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摸了一下李浔的手肘,“又有什么大事儿要做吗?”
“是有一些。”李浔凑过来亲啄了几下他领下的脖颈,“过几日你就便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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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无声息地从掌印府搬了出去,不留一点痕迹,像是从没有来过一样。
第二日京都城中忽而有一江湖郎中,在太平街最是热闹的地段支起了一个摊位,幡条上“神医”二字写得巨大,卖的是强身健体功效的香囊,打老远就能闻见那药香。说是买三个香囊能免费地“坐堂”看病。
人说这神医也确实是神,看着模样像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道士,但一眼就能瞧出人的病症,开的药方也确实管用,几贴下去药到病除。
就是没看病的,说买了那个香囊能多吃下几碗饭,觉也比平时睡得香了。
于是没有几日,那摊位前就排起了长龙,香囊频频告罄。
如此几日,那神医也受不了了,说他一人分身乏术,还给了大伙一个赚钱的路子——帮他上山去采制作香囊的草药。
要些什么样的、在哪些地方采比较容易、哪种是成色好的,这神医都给人说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又涌现了无数上山出城的人。
那些阴森、荒凉的地方去的人多了,就总会发现些什么从前没能被发现的东西。
盛元二十四年二月十一日子时,有人着急忙慌地从京都城城东的秃鹫山上连滚带爬地下了来,双眼无神,嘴里念念叨叨的。“死人了,死人了。”但还是知道要跑回城里头。
哪知刚到城门楼底下,巡守的侍卫还没能瞧见,就被人一把推下了护城河里。
京都二月了天也没转暖,护城河的河水带着冰渣,厚重的棉衣吸了水就让人动弹不得,手划着化着也脱了力,咕噜地冒出了几道声音之后,彻底不动弹了。
那黑影在护城河边站了一会儿,瞧见没有声息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一住在城外水花村的小儿随着他的阿娘早早地到了城门前,母子想着城门大开抢着进去,占个好位置卖菜。
哪知走到一半这小儿站着不动了,他阿娘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这小儿就拉了拉他阿娘的衣袖。
指着护城河里的黑影说:“阿娘,有个人在那里。”
一道惊慌的叫声彻底将仅剩的夜色驱走。
第80章 【捌拾】城中童谣
这人死人灭也无非寻常,京都城内外日日有人生,也日日有人死。
那护城河里的尸体被带到了大理寺里,大理寺卿宁渊派人查了这人的身份。
是个良家人,名叫李大壮,是城外水花村的农民,为人有些小聪明,这几日跟着别人一起给太平街的神医采草药赚银两。
他倒是不同,赚得能比他人多,一问家里人才知是日日太阳落山趁着大伙睡着了去无人的山头抢先,所以采到的都比他人的多、也比他人的好。
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仇家寻仇的来,最后只能判定了是天黑路滑,失足掉进护城河溺死的。
这案子原本到这里也就算了结的,可偏生被人编成了童谣传唱了起来,唱到最后京都城内就起了骇人听闻的谣言,说李大壮死的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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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草药采草药,采了草药换银票,换了银票买布料,带着布料回家了,做了新衣哈哈笑。哈哈笑哈哈笑,哎呀,推进河里淹死了……”
“他们在唱些什么?”李重华吃着自己的酱牛肉面,板凳还没修好,咯吱的响声在他的脚下未停,伴着那边也响起了几个小儿的唱诵童谣的声音。“我听着有几分瘆人。”
念生左右看了一圈,“公子,这是最近城内人人都在讲的一桩怪事,你不知道?”
李重华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我自然不知,你还以为掌印会与我说这些不成?”
“也是,也是。”念生点了几下头,“就说这前几日啊,有一人蹊跷地死在了护城河里,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嘴巴张开、眼睛瞪大,模样十分惊恐呢!而且手里啊,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
“这倒也不算什么,怪事来了。这尸体被送到大理寺之后,就生生地变了一个样,跟寻常溺死的没有差别了,就是手中的东西也不见了,那仵作验来验去都只能说是意外。
“可谁信啊?你信吗?反正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要是意外能死成那样的恐怖模样?”
“这……”李重华张合了几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前头听着倒没什么,怎么到了后面净是些怪力乱神的。”
“就是因为这样,大家才会说的啊!”念生似乎是来了兴致,撸了几把自己的袖子,卡在臂膀上没撸上去。“这个人生前是采草药的,可怪事就是,人家采药白日里去,他偏偏就要夜黑风高的时候走,人都说他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
“诶诶诶,你们是在说那事不是?”邻桌的几个人听见了念生的话,也急急忙忙地插了进来。“我这里知道的比你们的多一些,想听不想?”
念生赶忙点头,“想想想!”又对着李叔一挥手。“李叔,给我给这位叔上一壶热的茶。”
那男人嘿嘿地笑了几声,把板凳拉近了一些。“那人是跟我同村的,说起来还算是本家的呢。”
“同村的?”其余的几人似乎也来了兴致,草棚下的一堆人就乌泱泱地挤到了一块儿来听那男人说。
“他啊,溺死的前几日就不太对了,像是被什么吸干了精气神一样,从前很活泼的一个后生,那几日叫他都要叫好几遍才能应了。”
“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吧。”听的人纷纷附和。
“可不是嘛。”那男人点了点头。“而且你知道他去采草药,喜欢去哪些地方吗?”
“哪些?”大家问。
“喜欢去那些没人去过的山头,那些山头野坟也多!”男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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