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啕声、呼救声、奔走逃窜声混杂在一起,营中闹闹哄哄,半点不见几日前获得新溪大捷的精兵模样。
这边晏鎏锦刚两股刚沾到凳子,就听到了营帐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又倏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开始往外走。
“怎么回事?”他怒喝一声,然而现在却少有关注他的人。
他只看见了外头一片连天的火海,和已如热锅上蚂蚁的士卒。
晏鎏锦一惊,往后退了几步。
“皇儿,怎得了?”淑妃眼见不妙,也急急忙忙地走到了出去。
见到外头的一切后,也失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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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歇息么?”李浔抓出了床上的兽皮垫,直接裹在了晏淮清的身上。“夜已深了。”
晏淮清往后抵在了李浔的胸口,摇了摇头。“前线战士正苦攻洼地,若他们的君王只顾享乐歇息,实在昏庸。”
李浔笑了下,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两人这么静静地倚靠了一会儿,晏淮清忽地又开口说:“明日……我……”
“别害怕。”李浔将自己的下巴抵在了对方的肩上,一同看着天边独挂的下弦月。“有我在,总会护你周全的。”
怀中的人却摇了摇头,“不,你知我不是这样的意思。”
“若并非担忧此事,那就再无需有其他任何顾虑了。”李浔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空说一些话并无意义,明日一过,对方方能知晓他自己并非是无能之人了。
于是便装作不知,笑着说:“因为护你周全是我的事,我总有思虑不周的地方,而拿下晏鎏锦是你的布局,你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
晏淮清像个讨得到了嘉赏的孩童般笑了一下,“犹记得去年此时,你还骂我是宋襄之仁、不中用呢。”说着,又笑了两声。“不怪人家说枕边风好使,如今你倒贬低自己,夸赞起我来了。”
“嗨呀,那你真是冤枉我了,我素来不会说谎话的。”李浔赶忙为自己辩解。
晏淮清却不依,“你说的谎话还少吗?上回是谁半夜里贪嘴偷喝了酒,还冤枉人家司内?”
“那我也没骗人不是,司内确确实实喝了不少。”
“好呀!”晏淮清在他的怀中转了个身,佯怒道:“你们师徒二人净合起伙来做坏事,我是拿你们没办法了,回去告诉子卯叔,让他收拾你们。”
李浔仰头大笑几声,整个胸膛都在震。“子卯叔偏向我,你若告诉他,他只会再多给我准备几壶,你算盘打错了!”
二人一来一回地打趣着,方才的那几分愁绪全然散去了。
而这么一守,就是一整夜。
天光大亮之时,司内回到了雀儿坡,给他们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晏鎏锦在昨夜的大火中损失惨重,士兵疲敝,而又因损失巨大,似乎隐隐有内斗之势。
晏淮清与李浔对视一眼,这是一个反击的好时机。
于是再没犹豫,直接兵分东西南三路,领兵出击。
洼地离雀儿坡不过十几里地,他们自南向北直上的,几乎没耗费什么时间,于是便停留在山坡之后窥视,等待绕路的东西两兵。
洼地地势低,三面环山,缺口在南,就像是一个天然灶台一样,火聚在坑里烧,缺口灌进去的风只会助长火烧的速度。经过了这么一夜,只能看见营地中焦黑的木炭和四起的灰烬。
“军心已大乱。”晏淮清先开口,声音稳了不少。
“嗯。”李浔也放心了许多,“以为你死了,他心便静不下了,新溪一战大获全胜,又让他觉得自己是大势所趋。骄兵必败,他早已看不清局势了。”
晏淮清沉吟半响,问:“耶律冲那边,你是不是也……”
“是。”眼下司内他们还没到,就可以多说一些。“于晏鎏锦会面前夕,我又让人伪造了耶律冲的手书给晏鎏锦,借耶律冲之口说他与我离了心,让他们两人与我假意结盟,等借我的手顺利拿下了你,两人再反咬我一口。”
李浔低笑一声,“他信了。”
晏淮清也跟着笑了下,说:“不仅信了,我猜想,他或许也找过你,让你不要与耶律冲交心吧?”
“不错!”李浔大笑,很是快活。“由是晏鎏锦便以为他才是玩弄局势的那个人,也就更是自负自满。所以会面当日,我怕耶律冲不好控制,便说他借故离开,这么破绽百出的理由晏鎏锦居然也相信了。”
“所以他能如此自信地进这个洼地,也有‘耶律冲’的手笔,对不对?”晏淮清又半抬着头问李浔。
李浔一把将人揽入了怀中,捏了捏对方白皙的脖颈。“正是。‘耶律冲’对晏鎏锦说:他早在雀儿坡附近埋伏,让他放心大胆地进,诱敌深入,彼时里应外合、两面夹击,必能将大晏一举拿下!”
晏淮清摇了摇头,不知是在感慨什么。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那边就得到了司内到了的信号,于是便不再说这些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司内之兵先从西而攻,洼中晏鎏锦的士兵眼见着大兵从山坡上压下,即刻慌了神,全然记不得什么排兵布阵了,只顾御敌。
东边儿的士兵也早已就位,看准时机之后开始进攻。
灭了一晚上火的疲兵根本无法抵抗这样的两面夹击,不多时就败走,而往山坡众多的北逃显然不是好办法,于是缺了一个口的南方,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此举正中李浔下怀。
整军待发之际,李浔往晏淮清的手中塞了一把利剑,说:“重华,我要让你剑指敌寇,拿下万军。”
晏淮清看着那把剑沉默了半响,最后竟然是推拒开了。
李浔一怔,以为对方是不想邀功,正打算好言相劝,怎知对方反手抽出了他腰间的希声。
“李浔,我要带着你的剑斩下逆贼,史书也应当记得——你,是大晏的英雄。”
作者有话说:
“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这段最有水平的,引用自《三国演义》,是周瑜在群英会上说的一段。
第163章 【伍拾玖】错
整军往洼地而去的时候,军中忽然传出了窃窃私语声,声音不大,可人多了便觉得满耳都是嗡鸣声。
李浔正色一听,就闻他们在惊呼。
-“太……太阳,怎么回事?是不是……”
-“异象……”
-“那我们这一次……”
他顺着他们的话抬头看向高悬的红日,只见那红日上挂了一圈如冰魄般洁白的光晕,正往外散着柔和的光。
“白虹贯日……”他呢喃了一声,也难免讶异。
顿了一顿,而后朗声道:“此乃白虹贯日,应有天龙现身,于空中饮水,是天子德高,故而上天施恩!”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周围的一圈人都听到,不肖片刻,军中的士卒都知晓白虹贯日乃是吉兆。
有一士卒立刻跪在地上,对着太阳高呼万岁,有一便有二,而后所有的士卒都匍匐在了地上,万岁的声音响山坡,隐隐有传得更远的趋势。
李浔往洼地看了一眼,眉心一拧就托住了身旁晏淮清的手。“即刻上马,领兵!”
晏淮清反手握了一下他的掌,手心有些湿凉,但没有犹豫,用非常漂亮的姿态翻身上了马。
眼见着对方稳坐于马上,李浔一掀衣袍直接跪在了地上。
假死一事他们瞒着军中士卒,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见得龙颜,是故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新帝受了重伤躺在营帐里,此刻正是将事实公之于众的最好时机。
“今整军待发又见白虹贯日,是上下感念陛下之德,也是天佑我大晏。”他叩首行了个大礼,“臣等叩恩陛下。”
这次他的声音很大,话音一落便惹得众人哗然,隐约有窃窃私语者讶异陛下竟然没有卧病在床,不多时,纷纷跪向了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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