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堂中的时候只听见吵吵闹闹的,还连带着女人的哭喊声,与昨夜喜宴上不枉多让。
他看见李浔皱了一下眉,显然是有点不喜这样的场景。
昨夜李浔都没有给晏鎏锦面子,来到东厂自家地儿就更不会给了,腿一迈进去就乌泱泱的一群番子对他跪着行李,免了礼之后太师椅也搬了过来,不可谓不周到。
而放才的哭喊吵闹声,就是被压在堂中的荣兰发出的,晏鎏锦赫然一个审判者,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曾经的枕边人。
司内脸上的表情很淡,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仿若一点都不在乎他人将如此严肃的公堂搅和的不成体统。
赵磐和宁渊今日却意外都没来。
“我有人证!我有!”也不知道前头都发生了些什么,荣兰绝望地开始哭喊。“淬祥楼的掌柜可以为我作证,我真的没有杀了许萍的养娘!”
“淬祥楼?”晏鎏锦咀嚼了几遍这三个字,似乎有点想不通怎么又和一个酒楼扯上了关系。
但司内在荣兰话音落下的时候就拍了拍手,几个番役得了指令立刻往堂后走,不多时就押了一个男人上堂来,那男人头戴四方平定巾,灰青短衣,腰上挂着一个淬祥楼的木牌,想必就是荣兰口中的掌柜了。
只是他面色铁青,两股战战,瞧不出个可靠来。
“恩郎!”看到刘恩上来,荣兰的情绪似乎变好了一些,“恩郎你说我是清白,我……”
她还想在说些什么,就被晏鎏锦没有表情地看了一眼,荣兰像是害怕了立刻了噤声,只在脸上写着个欲言又止。
“淬祥楼掌柜刘恩?”司内扬着声音问。“堂前听令。”
刘恩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高喊着:“草民在!”
“昨夜大皇子喜宴浮尸一案你可知?”
“知,知道。”那刘恩哆嗦得更厉害了,“不过不是草民干的啊,草民连杀鸡都不敢,怎么敢杀人啊?而且我一个酒楼的掌柜,哪里能认识到别家夫人小姐的养娘,哪里能结仇啊!”
司内蹙眉瞥了刘恩一眼,“回答你该回答的就行,别的话,不需要你多说。”
“是,是,是。”刘恩被吓得磕了几个头。
即使声音在打颤,李重华也听出来了,这是昨夜和荣兰在假山石处媾和的男人,彼时两人野鸳鸯一对,也算是恩爱缠绵。
但自打被带上来后,这刘恩却是一眼也没有看过在他身侧的、情绪几近崩溃的荣兰,也不知是因为贪生怕死还是其他。
“疑犯荣兰说你可以证明她昨夜未行凶,可有此事?又如何证明?”像只是例行公事做给晏鎏锦看一样,司内的语气懒懒的。
李重华猜想这一夜他们必然是调查出了些什么,也暗自筹划好了要做些什么,他想到了昨夜司内拦下马车,也不知那个他和李浔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轻飘飘的一问,谁知那刘恩却急急忙忙地失口否认道:“没有没有,我怎么能证明呢!”只是说这些话时不敢看着身边的荣兰。“我不过是个酒楼的掌柜、不过是个送菜的,哪里能做其他的事情啊!”
“刘恩!”身边的荣兰十分震惊。“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昨夜明明……”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刘恩慌里慌张地抢了话头。“更何况草民根本就不认识荣兰啊!我怎么会……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怎么会认识宫里头的大人物呢……而且她还是大皇子的妾室。”
“你倒是巧,不认识她,竟然知道她的闺名。”李浔忽然开了口,嘲讽的意味挺足,李重华无需细细分辨都能听出。
李重华发现李浔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情绪倒算得上是真实的。关于始乱终弃、关于恩将仇报,他总是厌恶与讥讽更多。
刘恩被一下戳破,慌慌张张口不择言了起来。“我…我,草民……只是听别人说的,草民不认识啊,怎么会认识呢?今儿个是草民第一次见着她啊。”
他是不知,他说的每说一句话都会让荣兰粗粗地喘几口气,直到最后那几句不认识彻底击溃了她,她呼喊着朝刘恩扑过去,像是什么都管顾不上了。
“你这个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的狗东西!你居然说不认识我,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啊!”大抵是真的伤透了心,李重华看见她的双眼不过瞬间便红透了,发丝在厮打之间变得散乱。
“泼妇!泼妇!”刘恩一直在抵挡,即使面对的一个绝望的女人,一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也总是不会有任何爱与同情的,他忘了此刻的处境竟然直接给了她一巴掌。“你现在就像一个疯子一样。”
荣兰被那力道甩在了地上,“哈哈哈——”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笑一边哭,“对,我就是一个疯子,我就是一个疯子!”
说着,她慢慢地从地上爬着站了起来,似癫似狂地用手指一一指过在场的所有人,“可你们和我一样,不都是疯子吗?”指尖最后又落在了晏鎏锦的身上,“特别是你,自私虚伪的伪君子!”
晏鎏锦当然不会和刘恩一样暴怒反驳,他比刘恩要更懂得维持人前的形象,可面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扯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笑,“阿兰,你……”
“你闭嘴!”荣兰抵喝一声。
这大抵是她人生唯一一次敢喝止晏鎏锦,但个中情绪早是无法细说。
她哽咽着、抽搐着,用尽了全力从自己的嗓子当中挤出了声音,神魂似乎随着她的声音在颤抖。“大皇子,你不是想让我认罪吗?好,我认!”
“人是我杀的,许萍那个贱人的养娘就是我杀的。”
李重华听着这个话抿住了唇,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想叹气却怎么也叹不出来。
“来啊,让我偿命吧!不过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荣兰抽泣了一下,扯住了身旁刘恩的衣服。“这个狗东西也干净不到哪里去,他也在骗你们。”
“大皇子啊大皇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会去那里吗?”
李重华倏地睁开了眼睛,手紧紧地握住了太师椅的扶手。
这些话万万不能说,不说还有生的希望、还有周旋的机会。但荣兰要是说了,按照晏鎏锦的性子,那他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就一定会坐实了她的罪,并且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谁知一直坐在他身旁未开口、也未有动作的李浔,这个时候忽然抬手摁在了他的手上。
他转头看去,只见对方朝着他轻摇了一下头。
李重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又知晓自己再次心急了,便努力地泄了一口气,靠回了椅背上。
而那边荣兰仰着头大笑了几声,可见的是立领下的脖颈是那样的脆弱,仿佛轻轻一用力就能被折断。“因为我在那里和这个男人行夫妻之事!”
“荣兰!”晏鎏锦显然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彻底维持不住那半分面子了,直接怒而站了起来。
“颠鸾倒凤、好不快活,哈哈哈哈——”一滴接着一滴的泪从她的脸侧滑下,滚进了衣襟里又消失不见了。“那是大皇子不能带给我的,带给不了的!”
晏鎏锦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若不是在东厂的地方,保不准会做些什么。
“之所以把那个女人杀了,是因为她发现了我和刘恩的私情。背叛了大皇子,这可是好大的一个罪名啊,我怎么能放过她呢?怎么能呢!
“我怕,这个狗东西也怕啊。
“所以他就哄着我,一起把许萍那个贱人的养娘推下了小塘里,溺死了她!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大皇子你想要的真相,好不好?你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我和这个男人媾和被发现了,所以杀了人!够了吗?!”
“荣兰,你在发什么疯?”刘恩听到荣兰说这样的话,顿时慌张地左右张望,祈求得到点帮助。“我什么时候和你做过那样的事情?什么时候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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