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镜又大又圆(60)
“那女子因此意外活了下来,”晏宁就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聂珵,“为能报仇,她专门练了一种常人无法忍受的功夫——缩骨。”
“顾名思义,收筋错骨,修习者通常要日日经受全身脱臼的痛苦,最后才可控制自如,随心所欲地扮为——孩童的模样。”
聂珵猛一抬头。
晏宁笑了:“对,她就是冯富贵。”
“她若以本来模样示人,不仅很难叫你们放下戒备,倘若被贺江隐看到也必然暴露,所以她不惜练了那功夫,又设计叫那客栈老板娘收留做女儿——”
晏宁挑了下眉:“你应是对那老板娘有印象,她可是贺江隐暗中替我皇弟培植的死士之一,他们身上,都有一枚云纹刺青。”
聂珵想起他初下山时的情形,那老板娘的确不似常人,他之前也曾怀疑过。
如此说来——
“那整个村庄,包括老板娘在内,的确并非贺江隐所杀,而是,冯富贵。”晏宁率先替聂珵说道,“她灭了整个村庄,正好有了理由同你们一路,又可推给贺江隐。”
“对了,还有……段府。”
“或许还曾有一名小倌,死的极惨,她本来想嫁祸你让你与谪仙楼结怨,再引出贺江隐,不过那小倌冒出个哥哥来,倒有些乱了她的初衷。好在后来的事,也算如她预期的方向。”
“她唯一算漏的,是你。除了秦匪风被杀,你竟从始至终,都不曾要与贺江隐为敌。”
聂珵眉头紧锁:“她为什么——”
“贺江隐当初为了护你而杀她,她对贺江隐最大的报复,可不就是让他一心想护的你,亲手杀了他?”
“……”
聂珵愕然了。
半天才想通这个逻辑。
他、他妈的!
狗*!
聂珵只觉一切荒谬至极,可他愤怒之余却也再难平静——
贺江隐此时若真的在冯富贵手上,可真要完了球了。
“你、你就是这样喜欢他的!?”情急间,聂珵大声质问道。
脑中某个念头同时一闪而过,聂珵不待晏宁开口,便又破口大骂:“你叭叭的给我说这么多,你他妈的搞他还不就是因为他替你弟弟养了几个兵吗?”
“你脑子是不是有坑?他要是真心替你弟弟着想,给他培植势力,就凭冯富贵,能轻而易举把他的兵给杀了?”
“他的兵莫名死了,他就算想不到冯富贵,但他还猜不出你吗?他有跟你爹——你父皇提过半个字?”
“他对我说你父皇并不是宠爱你才封你做储君,你知不知道他的语气——有多心疼你!你这狗崽子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你——你配钥匙吗?”
虽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不过聂珵却着实把自己说得热泪盈眶,贺江隐在他眼里宛如一颗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小白菜。
然后他正搜肠刮肚地想再给那狗崽子洗洗脑,却忽地察觉一股异样的视线。
下意识一低头,只见秦匪风貌似刚醒过来,面容呆滞,就那么平躺着,直勾勾正对着他——的袍底。
聂珵就被吊着一蹬腿儿。
“你看个鸡儿!!!”
你不是不爱看吗!!!
第93章 你对着谁叫娘子呢?
出乎意料地,秦匪风没吭声,也没动。
而他目光虽正对着聂珵的袍底,却又好像什么都看不到,独眼中不带一丝焦距。
“秦匪风?”聂珵就看着他对自己完全不加理睬的恍惚表情,心内隐约升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不知怎的,一下想起他与秦匪风被死死摁在地上时,秦匪风那鲜血淋漓的左眼。
他记得那时秦匪风同他讲了一句话——应是很重要的一句话,却还未过他的脑子,他下一刻便失去意识。
他说了什么?
“呵。”
就在聂珵一遍遍闪过那一瞬间秦匪风的模样,冥思苦想他到底说了什么之时,一声傻兮兮的笑,忽地自秦匪风口中传出。
聂珵面容一滞。
与此同时,方才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那一句话遽然在心底响起。
——别难过,我一直会在的。
“……”
你……你当然一直在,不然你他妈要去哪?
聂珵紧盯着秦匪风仍毫无神采的目光,某个不可置信的猜测其实已经从心底冒出来。
他就又试探道:“傻子?”
秦匪风左眼中的蛊王每次有异动时,几乎都会有所转变。
难不成,是傻子回来了?
可聂珵惊疑着,又等了片晌,发现秦匪风傻笑一声后仍旧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而是突然坐起身,在聂珵与晏宁之间来回看了半晌,最终,视线停在了晏宁脸上。
聂珵虽然还未摸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也有些担忧,若真是他的小傻子,见他这般被欺负,要与晏宁拼命就遭了。
秦匪风恢复之时有双锏的加持尚且能与晏宁对峙一番,还得在晏宁周围那些高手不在的情况下。但以傻子的身手,不是聂珵小看他,他最多也就能劫个道,一天下来十次有八次被胖揍的那种。
于是眼见秦匪风看了晏宁须臾,眸色忽地一变,而晏宁也明显做好出手准备,聂珵吓得急忙冲晏宁道:“别伤他!他只是个傻——”
聂珵话不等说完,看着眼前情形又呼吸一紧。
“子。”
他就死死瞪住一把将晏宁给拦腰抱住的秦匪风,瞠目结舌道。
“……”
晏宁显然也傻了眼,脸上难得闪现几分初见时的少年气。
然后聂珵稍微转了个脑筋,心说秦匪风这是学会色诱了吗?有啥想法你倒是递我个眼神啊,你二话不说抱得那么亲密我都要生气了。
关键是,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吃你这二逼人设吗?
这时便听秦匪风终于开口。
“娘子。”
不仅开口,还贴在晏宁的身前蹭了两下。
瞬间蹭着了聂珵心里的火捻子。
“秦匪风!”聂珵一嗓门喊道,“你他妈再叫一遍!你对着谁叫娘子呢?”
估计是聂珵音量太足,秦匪风这次总算回过头,却只歪着脑袋看聂珵一会,极其认真道:“好。”
然后飞快地对宛如吃到屎了的晏宁又叫一声:“娘子,云裳。”
“……”
聂珵脸彻底垮了。
这是真的又变傻了,而且,并非先前一样的傻。
他虽然想着秦匪风是不是又在表演,没准他确实另有打算,但理智告诉他,秦匪风出现如此情况,十有**……与他那不太对劲的左眼有关。
而就像是印证他的猜测一般,晏宁一只手在秦匪风的左眼来回比划了几下,突然冷笑一声。
“果然……死了。”
说着倒也不急着挣脱秦匪风,晏宁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向聂珵:“蛊王一死,他眼下怕只是失了紫微心的正常反应。”
“他再不能一眼认出你了,更不可能恢复,他的记忆,就停留在紫微心消失的那一刻。他现在呀,只认得我的脸。”
“你们之间的感情,不过尔尔嘛。”
说罢,晏宁见聂珵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神情一动,故作亲昵地摸了摸秦匪风的头顶,一字一顿对秦匪风道:“夫、君。”
*你祖宗!信不信老子给你那层少女假皮撕成萝卜丝儿!
聂珵气得脸色发白,着实没料到那蛊王偏偏就赶在这种时候完全没了气息。
他也是这时才明白过来,秦匪风在他昏迷时所说的那一句话是何用意。
秦匪风……当真再也不能恢复正常了?
他是想说,无论他变成怎样,都会在他身边吗?
聂珵就极为后悔九方泠当初提醒他关乎蛊王那一番话时他没有放在心上,他——他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且不谈此事对秦匪风的影响,他其实……对那蛊王又何尝不是也亏欠很多。
他当年自奉仙大会一将蛊王带回去,便立刻着手炼了鬼眼,痛苦的自然不只有他自己,还有那蛊王。他那般待它,可它即便苟延残喘之际,仍对他有所系念,否则秦匪风也难以靠他找到自己。
就在聂珵心底一阵愧疚之时,却见晏宁又一指聂珵,对秦匪风道。
“你可还认得这个人?”
秦匪风闻言呆愣稍许,待懂了晏宁的意思后果然仔细观察起聂珵的模样。
聂珵一脸复杂地与秦匪风对视,发现此刻秦匪风看他的表情,果然与看陌生人毫无差别。
“他欺负我,你帮我打他好不好?”
没想到晏宁竟撅起嘴,忽地可怜兮兮道。
聂珵这下憋不住了,怒吼:“狗崽子!我被你吊得胳膊都快断了你咋还有脸扒瞎呐?”
吼完气都不喘一下,聂珵继续吼秦匪风:“骗子!说什么不让我难过,你一直都在——全是屁话!你在有个鸡毛用!我现在要难过死了!都他妈的是因为你!”
“……”秦匪风在那犹疑半天刚举起的小拳头,就缩了回来。
随后只见他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晏宁,委委屈屈道:“他,太凶了。”
“我凶个几把!”
聂珵立刻反驳。
“别怕,”而晏宁装模作样拍拍秦匪风的肩膀,意外没有再执着下去,就道,“要不你再帮我个忙吧?”
“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先帮我看住他,不要叫他有任何动作,更不要与他讲话,好不好?”
“他要是逃了,云裳……可就不要你啦。”
“……”
聂珵好悬没往他脸上吐唾沫。
之所以没吐,是因为聂珵在气急败坏之余,隐约升出几丝希冀,猜他兴许是听完方才关于贺江隐那些话,良心发现了一点点。
第94章 贺云裳的绿帽子贼好看
晏宁果真在撂下那几句话后离开了。
但聂珵也不能仅靠他那一点点不确定的良心,就放手不管。
所以晏宁前脚刚一离开,聂珵视线立刻落在正蹲床边紧张兮兮盯着他的秦匪风身上。
就见他高大的身子别别扭扭蜷起来,两手扒着床沿,只露出半个脑袋,眼底充满警惕。
“秦匪风,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思索着,聂珵心有不甘地又确认道,“你要是还跟我演戏,我可真生气了?”
“……”
过了半晌,秦匪风却仍只看着他,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