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凭什么该’‘凭什么负责’的人是楼唳,解答的人还是楼唳。林随意不明白楼唳既然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提出质问。
楼唳料到林随意要问什么,道:“这话不是出自我口。”
林随意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就好解释了,是有人对楼唳的质问作答,但楼唳此时再问起,想必是不太认可这个答案的。
楼唳看他一眼:“觉得我人冷心硬?”
林随意摇头:“没……”
楼唳面上没什么表情,“他还说‘为救一人让他人死在梦中,就失去了救人的意义。’,林随意,你觉得呢?”
林随意刚要开口,楼唳道:“说真话。”
“……”林随意尽量委婉地选择站了楼唳的反方:“我觉得有些道理。”
楼唳平静道:“那就是了。”
林随意没明白:“楼先生,是……是什么?”
“说这话的人评价我,人冷心硬。”楼唳看向林随意:“他说‘道也要慈悲,方能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你与他想法一样,不也觉得我心肠硬。”
林随意:“……”
他觉得楼唳的逻辑不太对,又说不清哪里不太对。
有点无理取闹的样子。
无理取闹的楼先生……
林随意心跳加快了一瞬,他竟觉得有些可爱。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想着有的没的,他竟张嘴问出:“楼先生,我能知道说这话的是哪位吗?”
楼唳沉默了一会儿,就当林随意以为楼唳不会回答时,楼唳说:“我的,师父。”
林随意愣住,想要了解楼唳的好奇立刻浮在了面上,并且收敛不住。他终于明白大小竹竿为什么向他询问楼唳出身,他现在只比大小竹竿更好奇楼唳。
想要了解,想要知道楼唳的更多。
比如:
楼先生的师父?
楼先生的师父是哪位前辈?
楼先生是哪门哪派?
楼先生是什么年岁入了行,至今解梦几年?
……很多很多。
理智告诉林随意不该多问,但到底没忍住,林随意紧张地问:“楼先生的师父是?”
楼唳看他一眼。
道:“元意山人。”
第七十六章
元意山人。
这并不是林随意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号,第一次听见是从大小竹竿的讲述里。
当时大小竹竿怀疑楼唳来自元清观。
后来林随意自己查了查,知道元清观在业界是数一数二的地位。香客络绎不绝,前来请教者几乎踏破元清观门槛。
林随意自然也没放过元意山人,想尽办法打探获取的资料少之又少,只知道元意山人师承元以道人,年纪轻轻就可解梦魇之梦,是解梦一行最有实力的解梦师之一,同时也是解梦一行中最年轻的一位归隐者。
元意山人在他的巅峰时归隐消失。
为什么归隐,林随意不知道,也没人知道。
原来楼唳师承元意山人,原来楼唳来自元清观。
原来……林随意反应过来,楼唳蔑视柳杰时举例中的人物就是元意山人。这世上梦魇之梦最难解,能解梦魇之梦的除了元以道人就是元意山人,两位能者中只有元意山人符合楼唳所说‘有人在你这样岁数时早有解百梦的能力,却仍旧谦逊’。
楼唳看他惊讶表情:“知道元意山人?”
林随意点头承认,他还处在惊讶的情绪之中,喃喃出声:“怪不得……”
楼唳听见了,便问:“难怪什么?”
林随意由衷道:“楼先生师承元意山人,怪不得楼先生这么厉害。”
几乎所有解梦师对有实力的前辈都是极为尊敬的,从解梦师对待楼唳的态度就可窥一斑。想来楼唳是尊敬元意山人的,也怪不得觉得柳杰不配知道元意山人姓名。
林随意有自知之明,不敢询问元意山人姓名,只好奇地问:“楼先生,梦魇之梦当真难解吗?”
楼唳反问他:“你对梦魇之梦了解几分?”
大竹竿对他解释过梦魇之梦,说梦魇是梦主心底最深处的隐秘,林随意道:“只知道梦魇是梦魇,邪祟是邪祟,梦魇会魇住梦主,梦主难以醒来。”
“梦魇之梦顾名思义就是梦中重现心中隐秘。”楼唳道:“藏在心底的隐秘是梦主不忍卒读的经历,滔天的恨、哀恸的伤、难平的遗憾、无可挽回的悔、无法弥补的疚……”
楼唳淡淡总结:“极端的负面情绪。”
林随意听得心惊。
“何为梦魇。”楼唳却平静道:“破开梦主心防,囚人于梦中一遍遍品尝痛苦滋味。梦魇之梦不会只出现一次两次,只要梦了梦魇之梦,梦魇将日日夜夜折磨梦主,直至……”
楼唳顿了一刻:“梦主防线被尽数击溃,被极端的负面情绪包裹蚕食,最终不胜折磨,自我了结。”
寒意遍布周身,终于明白梦魇的可怖后,林随意忍不住一个寒颤,也不由得对能解梦魇之梦的二位前辈产生崇佩心理,到底要多厉害才能解梦魇之梦啊。
怕是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他人噩梦,而情绪最会感染,就算解了梦魇之梦怕是多少也会被情绪感染……
一瞬间,林随意好像知道元意山人为什么归隐了,能说出‘道也要慈悲’的人,在看尽世人百态后又如何独善其身。
不过关于元意山人归隐的猜测到底对还是不对,林随意不会去问楼唳。他发现在自己情不自禁思考时,楼唳在用一种难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当他抬头,楼唳甚至没能及时收敛眼底的这份难过。
眼波闪了几闪,楼唳干脆偏过了头。
蓦然间,林随意也难过起来。他都为元意山人的归隐而感到惋惜,楼唳应当更难过。
林随意猛地反应过来,是自己的问题太多,才让楼唳回忆难过的事。
他想道歉时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歉大概会起到反作用。
林随意硬生生扼住已经到嘴边的道歉,改口道:“楼先生,如果今夜花没有开,之后还要继续守吗?”
是很生硬的转移话题,花骨朵是目前为止他们所掌握的唯一与门相关的线索,再没有其他线索发现前必然是要继续守着花开的。
楼唳道:“今晚会开。”
依旧是笃定的语气。
楼唳笃定柳杰不会因敲门声出事,林随意还可以理解,他听见了敲门声,但没开门,所以没出事。而因为柳杰做过敲门吓唬的恶作剧,当他听到无人应答的敲门声多会以为是林随意报复,所以柳杰不会开门,自然也不会出事。
可楼唳为什么笃定花就会在今晚开?
在和楼唳一起在杂货间守花的一个半小时里,林随意虽然不是全神贯注,却也是认真地盯着花的,花仍旧是花骨朵的状态,没有一丝一毫要盛开的架势。
林随意不明白,他问:“楼先生,为什么今晚花会开?”
“楼先生的意思是……”不等楼唳回答,林随意又说:“花就是预兆。”
既然楼唳笃定花会开,便是已经认定花是预兆。
入梦以来,除了他单独守花的那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以外,其余时间他基本都是和楼唳待在一起,一起找门一起找线索,林随意不确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他一下就跟不上楼唳的节奏了。
林随意挠了挠头,他把入梦以来所发生都仔仔细细地想了个遍:“楼先生,我跟不上您想法,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花是预兆,更不知道花是胎儿的预兆还是老太的预兆。”
说完,他期待地看着楼唳,希望楼唳能够给他解释。
回答林随意的时敲门声。
林随意一下顿住,屋子狭小,所以敲门声异常清晰,被叩响的房门就是此时他和楼唳所在的这一间。
他登时朝着门口看去。
敲门声只响了一下,和林随意在杂货间听见的敲门声不一样。紧接着,门外传来柳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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