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巨大的缺失黑洞一般将她拉扯进去,梦魇缠上了她。
她被梦魇折磨得痛苦时候会抓着林随意的领口,咆哮:“老太太最后就装在盒子里,那盒子那么小!”
“老太太一次都没有来我梦里!”
“我想带她过好日子,错了么,我错了么!”
“摇啊摇……”梦主唱起来:“十五摇过春分就是外婆桥。”
“摇啊摇,十五摇过秋分啊……就是外婆桥……”①
无法弥补的遗憾啊……
这场梦魇之梦,林随意解得困难。
解梦魇之梦又怎能保证不共情,他在元清观多待了几日,等被影响的情绪好些了才回去金花街。
一回到家,打开门。
林随意看见沙发上坐着方莎莎和楼海。
第九十八章
看见林随意,方莎莎站起身:“元意道长。”
说完攘了楼海一把,楼海也站起来,喊道:“道长。”
林随意颔首算是回应,他看了眼楼唳,楼唳就在沙发对面站着,看着像是夫妻二人在与楼唳说着什么。
“你们怎么有空来了?”林随意问:“是?”
“哦,是这样的。”方莎莎说:“托您的福,安安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不仅稳定下来,还好转了。我问了医生,如果安安继续保持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做骨髓移植手术的。”
林随意等着方莎莎继续说下去。
方莎莎道:“可是骨髓库还没有能与安安匹配的骨髓出现,我就想着……”
林随意打断道:“既然病情稳定了就好,骨髓移植也不着急,安安不才七岁么。”
“七岁半了,还有半年就八岁了,就可以做手术了。”方莎莎纠正道。
“那不是还有半年么。”林随意疲惫地说:“再等等骨髓库,我一直让人注意着,有合适的骨髓就会通知你们。”
方莎莎表情变了变,最后还是扯出一个笑,对林随意说:“元意道长,楼唳是可以给我们家安安骨髓移植的,我也问过医生了,未成年捐献骨髓一般对身体无害的,楼唳给安安捐献骨髓,不会影响楼唳身体的。”
林随意刚结束一场梦魇之梦,他的情绪还没完全恢复,加之坐车回来,身心俱疲。
他不想问也没力气问方莎莎为什么反悔,分明之前答应地好好的,他只想快速解决这件事,然后闭眼休息。
于是他问楼唳:“楼唳,你愿意给楼安捐献骨髓吗?”
从始至终,没有人问过楼唳的意愿。方莎莎没有问过,但她要楼唳捐骨髓。林随意也没问过,一年前他付出五百万阻止了楼唳捐献骨髓。
现在他问了,“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跟你的养父母走。”
他很累了,心里也似梦主一样,拉扯开一个黑洞般的口子,一种缺失感笼罩着他。
林随意甚至想,如果楼唳愿意,他不会阻止。他早知这是一场等待楼唳的一场死亡,如果楼唳自愿奔赴死亡,他便重新回到元清观里去。
楼唳瞧见林随意眼底的疲倦,他一下怕极了,怕林随意是厌倦再应付这样的烂事。
他说:“我不愿意。”
“好。”林随意道:“你送他们离开吧,我去休息一会儿。”
所有的假象在这一刻被揭开,方莎莎应激般跳起来,她像当时在市医院大闹着让医生立刻给楼安安排手术一样,吵着闹着挡住了林随意的去路。
“为什么不让楼唳救安安?”方莎莎不理解:“抽骨髓对楼唳没有影响。”
林随意看她一眼,本想让楼唳赶紧送客,扭脸发现楼唳被楼海拽着——当发现方莎莎跳起来时,楼唳就想去护着林随意,但他还太小,与楼海力气悬殊。
“放开我!”楼唳挣扎着。
楼海直接捂住了楼唳的嘴。
林随意烦不胜烦,他回答方莎莎这个问题:“有影响,楼唳很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既然楼唳也没有捐献骨髓的意愿,你们回去耐心等着骨髓库。”
“很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方莎莎尖叫起来:“那只是可能,又不是一定会死。可安安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他必须得做手术,他不做手术才会死。”
林随意静静地看着她,疲倦让他不打算再理论。
方莎莎闹得惊天动地,她无法接受楼唳不肯给楼安移植骨髓的事实,疯了一样冲林随意叫嚷:“你不是道士吗?你就这么当道士吗?楼唳的命是命,我安安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凭什么!凭什么只救楼唳不救楼安!他们是两兄弟!”
“对对对,他们是两兄弟,哥哥给弟弟捐献骨髓是天经地义的!”方莎莎吼叫。
林随意说:“楼唳只是你们捡来的,你们也未尽到养父母责任,他们算哪门子兄弟?况且你刚刚也听见了,楼唳不愿意捐献骨髓,你就算把他绑去了医院,医院也不会安排手术。”
“那是你!是你!”方莎莎指着林随意的鼻子:“是你挑唆!是你教楼唳不救楼安的。”
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架势,林随意没办法招架。
他看向楼海,“你再不放开他,我就报警了。”
楼海犹豫了一下,就在这犹豫时刻,手掌被楼唳狠狠地咬了一口。楼海吃痛,不得已撒开楼唳,大骂:“我操你妈的。”
楼唳撞开方莎莎,挡在林随意身前,一个‘大’字形的保护。
楼唳说:“我从来就不愿意捐骨髓。”
以前的楼唳除了这里他无处可去,寄人篱下,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只能做什么。
“好,好你个白眼狼。”方莎莎抬手要打楼唳,被林随意紧紧钳住了手腕制止了动作。
扔开方莎莎的手,林随意冷眼看着她:“在我发火前,滚。”
一时间,方莎莎被林随意冰冷的语气唬住,她其实不敢真的惹怒林随意,楼安还在林随意安排的医院里。于是硬的不行便来软的,她扑倒在地,抱着林随意的腿,求饶道:“元意道长,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家安安吧。安安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他还那么小,他那么可怜,他的生命才刚开始,他应该有未来的。元意道长,我知道您是菩萨心肠,求求您救救安安吧,楼唳吃你的住你的,他肯定听你的话,你让他捐骨髓,他肯定要捐。”
林随意深吸一口气,他看了看毫无作为的楼海,又看看泼皮无赖一样的方莎莎。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烦躁,好言好语道:“等骨髓库,安安一定会等来匹配的骨髓的。”
“可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方莎莎根本听不进去林随意的话,她也早就将一年前与林随意的约定抛诸脑后:“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安安生病时就在等了,等了好些年了,我只想要安安真的健康起来,有这么难吗?万一等的中途安安再出什么意外怎么办?那你元意道长就是罪魁祸首,你是杀人犯!!!是你害死了我家安安!”
楼唳一脚狠狠地朝着方莎莎踢去:“不准这样说他!”
这一脚刚好踢在方莎莎的脑袋上,方莎莎眼一翻,当即晕死过去。
林随意愣了下,忙拉开楼唳蹲下身去查看。
一旁的楼海大声叫喊起来:“来人啊,道士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他打开窗户,冲外面的街道喊:“杀人了,救命!”
打开门,冲楼道喊:“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看楼唳又有动作,林随意拉住他:“还嫌麻烦不够大吗?”
楼唳一下顿住,他看了看林随意,看着地上昏死的方莎莎,看拿手机报警的楼海。
眼睛红了,没忍住,眼泪一颗颗砸:“我不想他们这样说你。”
若林随意没去梦魇之梦,他大概还有精神气教训楼唳一句:只要自身行得正坐得端,嘴长在他人身上,如何说让他们说便是,那终归不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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