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竿看不见林随意,林随意便拿住他的双脚引导他将脚垫在自己肩上。
小竹竿是瘦,也是个大男人。
林随意用肩膀撑起他的时候,自己脚下的淤泥被他和小竹竿两个人的重量压出一个几厘米的凹陷。
小竹竿在林随意肩膀上站稳了,就赶紧去解套住自己脖颈的绳子,他越是解越是想逃脱,套住他的绳索就勒得越紧。
林随意听见小竹竿不顺的呼吸,道:“程崖你别动,解不开就不解了,我能撑住你。”
小竹竿声音被绳子勒得变形:“不能……一直这样啊……”
林随意再撑得住也不能可能撑到天荒地老,林随意安抚道:“天亮就好了。”
小竹竿眼珠子看了看四周,若不是灯笼照明眼前是一望无垠的黑:“这里哪有天亮,随意哥,你别管我了。”
“这里有没有天亮没关系,土楼有。”林随意道:“土楼天亮了,楼先生会来救我们。”
小竹竿:“随意哥,别管我了,咳咳咳……被害的人都是凭空消失,楼先生和我哥在房间找不到我们,肯定也以为我们被害了,他们做不了什么的。你别管我了,你去找找出路吧。”
“我给楼先生留了线索。”林随意道:“楼先生会来救我们的。”
小竹竿愣了愣:“真的?”
林随意:“嗯,你别乱动绳子了。”
等小竹竿安静下来,林随意小心地调转了个身形,面朝向不远处的水边。那些被伥鬼推攘上船的人在跪下求饶,可伥鬼丝毫不为所动。船装满了人,它们把船推入水中,然后用手脚作桨去划水。
划着划着它们的手指脚趾就生长出了薄薄的皮膜,等它们将船推到水中央,伥鬼们就像青蛙入水一样,‘噗通’跳入水中再也不见。
船被推到水中央,船上的哭喊声却并没有减少。
船上的人的呼救声反而越来越大,船开始漏水,濒死的绝望让他们冲着岸上的林随意呼喊,求林随意救命。
很快地呼救声开始衰弱,船中灌满水开始下沉。此时的水就像吃人的大口,把船和船上的人一口囫囵吞下。
呼救声止,一切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林随意调了个反向,小竹竿也跟着林随意转了个方向,他也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这就是吴阿伟说的沉船吧。”
林随意道:“应该是。”
他还记得吴阿伟向楼唳说过梦后,楼唳问了吴阿伟两个问题:船是什么船,沉还是没沉。
现在有了答案。
船是丧船,丧船沉了。
小竹竿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林随意听小竹竿说:“梦丧船,吉。梦身坐丧船中,主藏财不露。”
林随意道:“丧船沉了。”
“是。”小竹竿道:“梦舟沉水底,是大凶之兆。”
林随意记得《梦林玄解》中对于舟沉水底的梦境的记载,舟沉水底是大凶之兆,凡梦此者,往蹇来连,木浮水泛,有凶无吉,①
要解梦就要清楚舟是谁家舟,水是何方水。
不过现在他们知道了,舟是社婆的舟,水是社婆的水。
“程崖。”林随意请教道:“往蹇来连,木浮水泛是什么意思?”
“往蹇来连是往来皆难、进退皆难的意思。”小竹竿道:“木浮水泛没有特定的意思,我和我哥都是以字面意思来解。”
林随意低头琢磨了一下。
木浮,便是木头浮起。
水泛,便是泛滥之水。
而木头只在水中浮起,木浮水泛就形象起来了。
再加上往蹇来连,便是浮在湖海中的木头,无处可去,前进无法抵达终点,后退也无法回到起点,也无人往来,要一直漂浮下去。
用‘往蹇来连,木浮水泛’比作人的话便是……
林随意默了默道:“死在水中,无人打捞无人知晓,一直漂浮下去。”
“是这个意思。”小竹竿道:“木浮水泛,火不能生,死无棺木。吴阿伟这个梦是在提醒他即将死在湖海里。”
林随意想到自己之前解的凶煞,他解吴阿伟有一亲密之人,吴阿伟与亲密之人曾有矛盾隔阂,后来吴阿伟对亲密之人百般将就,实则亲密之人并不是为了和好才回到吴阿伟身边,而是为了害吴阿伟。
现在通过沉船来看,他解的思路没有错,吴阿伟会被害死,不然吴阿伟好端端地怎么会死在湖海里。
林随意抬头看了看这片之前悬挂尸体的绳索:“梦有人吊死……”
小竹竿道:“梦有人吊死是警告,外出旅行的话会遇险。”
林随意把之前解得凶煞给小竹竿说了,小竹竿道:“看来吴阿伟的这位亲密之人就是借着外出旅行的理由将吴阿伟推入水中,然后带走了吴阿伟的钱。以梦的预示来看,吴阿伟要一直漂浮在水里,也就是说吴阿伟的这位亲密之人已经布下了周密的杀人计划,吴阿伟死后都没人知晓。”
原本梦身坐丧船中,主藏财不露,但又因吴阿伟这场梦有凶无吉,所以吉就成了凶,吉是主藏财不露,凶则是反义,便是钱财不仅露了还漏了。
死于非命,钱财还被尽数拿走,吴阿伟的这场梦能不凶吗。
林随意道:“可惜没看见社婆真容。”
社婆只与他们隔空交流,并未显现。一个人难免身边都有几个亲密之人,父母手足爱人子女甚至挚友也都能算亲密之人,亲密之人的范围还是太大,无法锁定到底是谁在布置计划杀害吴阿伟。
若是看清社婆真身,或许就能锁定吴阿伟的这个亲密之人。
“随意哥,以我们的能力将梦解到这个地步,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小竹竿道:“现在关心的不是社婆真容,而是我们能否把解到的信息带出去。我们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土楼应该天亮了吧,楼先生怎么还没来救我们。随意哥,你确定楼先生能看见你留下的信息吗?”
也不怪小竹竿担心,被伥鬼拖走时小竹竿毫无抵抗之力,林随意既要救他还要给楼唳留信息,小竹竿担心的是林随意在慌忙之下无法留下足够起眼或者足够多的信息,以至于被楼唳忽略。
林随意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有种感觉……”
小竹竿吃惊:“感觉?!!”
于此同时,梦境土楼。
竹竿看着满屋的狼藉脸色差到极点,小玥捂住嘴,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选择躲在床底还是愧疚自己选择床底而让林随意和小竹竿被动选择衣柜。
“他们俩……”
叶之悬看着地上的痕迹,很明显昨晚房间里的两个人与那些东西殊死一搏过。
竹竿冲去衣柜边,抓着地上散落的木板:“我他妈的,怎么就不把衣柜再钉牢一点!”
他悔恨地咆哮:“啊啊啊啊啊!”丧气地跌坐在地:“程崖……”
“再钉牢一些,他二人真就会没命。”楼唳启唇。
众人瞬间朝着楼唳看来。
楼唳走到衣柜前,他挑出一块木板,先把竹竿赶走,再把木板上缠住的布条取下来,他摸了摸布条,似乎布条上还留有林随意的温度。
随后他用这块木板断裂的一头在手心处划了一下,手心立即渗出血。
血珠一滴滴落下,汇集在一处。
楼唳用指尖蘸了下,以血为墨画出一道符咒。
旁边的人瞧了楼唳画出的符咒,竹竿愣了愣:“鬼门洞开符?”
叶之悬和胡瑞走近过来,叶之悬疑惑道:“这也有域?”
小玥盯着楼唳,又看看胡瑞:“是随意和程崖没事的意思吗?”
“应该没事?”胡瑞看着楼唳沉静的模样,道:“看样子是没事。”
“你往后站些。”胡瑞道:“免得有东西从域里冲出来。”
小玥脸色苍白地后退,“什么……什么是域?是阴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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