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这么想,花衬衫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朱月!”
躲在暗处监督朱月的花衬衫气极败坏:“我让你把清醒约章给应朝霞,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你自己拆了?你他妈看清醒约章有屁用!我看你他妈是不想活了?!”
夜晚最终如约而至。
实际当白天一点点染上暮色,林随意就知道清醒约章没有奏效。
他都知道,楼唳更不用说。
但谁也没有说这事,直到夜晚沉甸甸地来临。
吃过晚饭后,楼唳唤住林随意,言简意赅:“进屋。”
林随意住着的杂货间已经空了出来,楼唳此时让林随意进屋是让林随意今晚跟他一起的意思。
林随意站在夯土台阶下,他当然想进屋。这下他也体会到了方虔的害怕,人是抱团取暖的动物,两个人比独自一人的安全性高出不少,尤其这个能陪自己的人还是楼唳。
不过林随意也有顾虑,他举步不前:“楼先生,我会连累您吗?”
凶煞为阴,活人为阳。
凶煞会在他身上留下阴气,那么也会在楼唳的身上留下阴气吧?!
“不要废话。”楼唳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楼唳没关门,林随意看见楼唳进屋开灯,灯光虽然昏黄,但亮起的那一刻林随意心底一阵暖意。
唯恐晚一步有拿乔的嫌疑,林随意跟着楼唳进了房间。
“关门。”
听见林随意制造出来的动静,楼唳没回头,他在关窗,开口让跟着进来的林随意关门。
林随意‘喔’了声转身关门。
又听见身后的楼唳说:“找个什么把门堵上。”
林随意在屋子里张望了一下,唯一能堵住门的也就是一张衣柜了。他听话地把衣柜挪到门口堵住,堵完之后发现楼唳正看着他。
“楼先生。”林随意立刻端正站好。
“可以睡了。”楼唳说。
林随意:“哦好。”
他没有动作,楼唳也没有动作。林随意不太明白楼唳的意思,他试探着问:“楼先生,我睡……睡床吗?”
“嗯。”楼唳说:“我不和你睡。”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随意一呛:“您收留我,我怎么能睡床呢,您睡床吧。被子是我早上换过的,是干净的。”
林随意坚持道:“您睡床吧,我在地上将就一晚就成,不能让您睡地上的,这多不好啊。”
楼唳看了眼地板,这里的地板都不能算地板,就是干涸的水泥。脚踩上去都能感觉出凹凸不平更不用睡了,而且还没有用来打地铺的被褥。
“今晚没有香囊,如果你能睡得着。”楼唳不跟林随意争:“随你。”
林随意忙说:“楼先生晚安。”
楼唳上床躺下,他侧身背对林随意:“害怕可以不用关灯。”
“嗯好,谢谢。”林随意忙应了下来,不过林随意还是决定关灯,不能因为他而耽误人家睡觉。
林随意轻手轻脚去关灯,关灯后他随便找了处能让自己躺下的地儿躺下。
起初他以为躺在地板上会冷,但躺了一会儿林随意觉得闷。
他朝着窗户看去才发现屋子里的两扇窗户都被楼唳锁死了,屋里空气不流通,自然就闷。
林随意看着黑暗里楼唳的轮廓,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楼唳要封死门窗。他昨晚经过楼唳提醒后其实也锁了门窗,但凶煞还是进屋了,而他早上起来也没有发现门窗被破坏的痕迹。
那种东西,物理阻挡应该挡不住吧,能挡住的只有可能是活人逃跑的路线。
猛地,林随意心里就有些打鼓。
他小声地唤:“楼先生?”
“楼先生,您睡了吗?”
“嗯。”
林随意想了想说:“今晚凶煞会来吗?”
“你觉得呢。”
林随意说:“那凶煞还会变成您的样子吗?”
“……”楼唳问:“你在试探什么?”
“我不是试探您。”林随意小声地说:“如果凶煞变成您的模样,就没那么害怕了。”
楼唳没有回答他这一声。
“楼先生。”林随意又唤:“您睡了吗?”
静悄悄的,林随意只好跟着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林随意睁开眼,他万分小心地站起身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来到楼唳床边,然后缓缓伸出手去探楼唳的鼻息。
突然。
一只手抓住林随意手腕,楼唳坐起身,语气严厉:“做什么!”
林随意被楼唳这一凶弄得有些发懵,他没敢说实话,好在屋里黑,他红着脸撒谎道:“地上……地上有些凉,我睡不着,我能跟您一起睡吗?”
楼唳还是抓着他的手腕,并且将他的手腕挪开了些,离自己的鼻息有些远。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这算是楼唳对于钳制住他手腕的解释,说完楼唳再次躺下且背过身:“你在被子以外,别碰到我。”
这算是同意林随意一起睡的请求了,之后楼唳不再说话。
楼唳不说话,林随意也不敢吭声。他小心地躺在床边上,只占了很小的位置且离楼唳远远的,中间的距离好像隔出一条银河。
等他躺好了,楼唳才出声:“若是怀疑我,可以试验,但别碰我。”
林随意歉意道:“对不起。”
知道惹了人家不高兴,林随意又往身后退了退,退着退着他的身体就不动弹了——有什么东西抵在了他的身后。
林随意抿着唇,他尽量没让呼吸变得紊乱,然后转身。
楼唳站在他身后,问:“林随意,你在我床上干什么?”
林随意看了看床边的楼唳,又看看躺在身边的楼唳,两个楼唳好像谁也看不见谁,床上的楼唳也听不见床边楼唳的声音。
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楼唳,凶煞今晚也来找他了,这本来是一件恐怖的事,但怪就他妈怪在这是两个楼唳。
两个楼唳,一真一假,其中必有一个是凶煞。
林随意一个头两个大,当年唐僧、观音菩萨、阎王、谛听都没有分辨出来真假美猴王,现在叫他遇上了。
林随意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觉得现如今还是离两个楼唳都远一点,他从床上起来回到地上摆烂般躺下,哪个楼唳盯着他看一宿,哪个楼唳就是凶煞。
还没等林随意躺好,门外一阵——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拿着刀砍门一样,林随意瞬间弹坐起来。
这个声音还在持续,由‘咚咚咚’改为窸窣响动,人耳有声源定位的功能,尤其是林随意躺着的地方就靠着墙,林随意就把这响动听得很清楚,窸窸窣窣是沿着墙壁一路传进屋里,就好像是有人从门口一路走到了——窗户!
林随意猛地抬头,他光顾着躲两个楼唳,他头顶就是窗户!
这一抬头,林随意第三次被应朝霞吓到。
应朝霞脸贴在窗户上,眼睛咕噜噜的转是在瞧屋里的情况。很快地,应朝霞就发现了窗户下的林随意,然后,她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砰。
她第一下没有捅开窗,又捅第二下、第三下……
“林随意,过来!”
床上的楼唳坐起,朝着林随意唤道。
“快过来!”
站在床边的楼唳也朝着林随意呼喊。
第二十一章
凶煞为阴,活人为阳。
当活人身上沾染到凶煞阴气,当阴气压过阳气,凶煞便可上身,届时惹不惹凶煞不再是活人说了算。
林随意念着楼唳对他说过的这句话,清醒约章失效,应朝霞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他现在不能靠近凶煞也不能碰到凶煞,他的身上不能沾染阴气。
可视野里的两个楼唳太像了,仿佛从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不,凶煞就是复刻了楼唳。
想用相貌来区分真假,那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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