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吴阿伟额头布满冷汗。
“我还有作业。”阿森转身:“你要洗澡还是做什么随便,别打扰我。”
“我……我,我不打扰你。我……”吴阿伟心里发慌:“我走了。”
阿森没有说话,埋头画画。
只有画板上有灯,他的身体掩在阴影里,吴阿伟突然回忆起梦里看见的土楼,此时蜷起身体画画的阿森就和土楼一样,像是一头蛰伏的怪物。
吴阿伟转身就跑,他一直跑一直跑。
没有目的,只想着离阿森这只怪物越远越好。
-
叮——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
林随意忙上前,医生道:“病人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您。”他松了一大口气。
“哦,对了。”医生说:“他受伤的地方在后背,之后要趴着。”
林随意记下:“嗯嗯。”
医生说:“他头发有些碍事,本来我们是想帮他处理的,但我们一碰他头发,他就哼哼。”
林随意:“啊?”
医生说:“他不让我们碰,你是他朋友?那你劝劝他。这刚做完手术,身体机能都还虚弱可不能洗头,但头发不处理,小心脏发感染伤口。”
林随意:“好的,麻烦您了。”
林随意守着楼唳,其他人麻醉后会胡言乱语,但楼唳很安静地趴在病床上。
当林随意走近,楼唳倏地睁开眼。
“楼先生?”林随意吓了一跳,“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
楼唳:“嗯。”
林随意紧紧看着楼唳,虽然楼唳回答了他的话,但林随意注意到楼唳的目光是凝视虚空,甚至没有对焦。
看着是有意识,但还没清醒的模样。
林随意也拿不准楼唳到底醒来还是没醒,他道:“楼先生,医生建议您剪头发。”
“不许碰。”楼唳说。
“可您的头发可能会……”林随意还没来得及转告医生的话,楼唳打断了他。
依旧是‘不许碰’三个字,带着浓浓的威胁警告。
林随意哪还敢再说头发的事,好在这里是特需病房,并没有其他人在场,他说:“楼先生,您手术时,吴阿伟给我打了电话,他并不相信阿森要害他,我让他去问问阿森。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吴阿伟去问,或许会惊扰阿森,这样阿森或许会放弃杀害吴阿伟的计划。”
楼唳道:“木浮水泛,火不能生,阳木无根,此命格若非溺死也是死于非命。”
林随意:“啊?”
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楼先生是说,不管如何吴阿伟都会死?”
楼唳又没吭声了,林随意低头琢磨。
在入梦前楼唳会看梦主八字,也就是说楼唳在入吴阿伟的梦前就知道吴阿伟要么是死在水里要么死于非命。
“要是吴阿伟逃不出一个死。”林随意困惑了:“楼先生为什么还要帮他解梦,程崖他们怎么也……”
楼唳会在入梦前看梦者八字,小竹竿他们不看吗?
既然吴阿伟终究要死,怎么一个二个都往梦里去。
楼唳:“没我厉害。”
林随意:“啊?”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楼唳的意思是,别人瞧八字没他看得准。
林随意就更困惑了,小竹竿他们入梦是没看明白吴阿伟八字,那楼唳看明白了怎么也入梦。
“楼先生。”林随意实在琢磨不透,他问:“为什么?”
楼唳:“要救人。”
林随意:“可您不是说吴阿伟若非溺水也是死于……”
话音戛然而止,林随意终于明白楼唳说的救人。
不是救吴阿伟。
是救吴阿伟的妻子和阿森。
害人害己。
让吴阿伟从他们手中逃出,何尝不是救他们于堕入深渊前夕。
林随意肃然起敬,他也反应过来为什么楼唳着急让他联系吴阿伟了。
他由衷道:“楼先生,您真好。”
楼唳:“我不好。”
林随意:“好。”
“不好。”楼唳坚持:“我不好。”
他一直重复‘我不好’,林随意估计楼唳还未完全从麻醉中清醒,他也不和楼唳争了,只在心里说,您很好。
“我不好。”楼唳呢喃。
林随意嘴上不争,却在心里跟楼唳较劲:但我觉得您很好。
第三十六章
黄昏退场时,楼唳终于从麻醉中苏醒。
林随意赶紧按呼叫铃叫来医生。
医生替楼唳看过后,目光又来到他的头发。楼唳受伤流了许多血,血液弄脏了头发,而落在床边的发尾又在床单上落下血迹。
“你看,床单都脏了。”医生说:“得处理掉头发,他伤口深,感染的话会很严重。”
林随意看了眼楼唳。
楼唳麻醉时医生都碰不得他头发,此时听了医生的话,楼唳双眉拧起。医生只会站在病情方面考虑,难以理解楼唳的抗拒,也知道与楼唳说不通,所以一开始这话就不是对楼唳说的,医生对林随意说:“要是爱美可以去找理发师来剪头发,医院附近就有几家理发店。”
林随意点头道:“好的,谢谢您。”
医生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林随意送医生到病房门前,关上门后回来楼唳的病床边问:“楼先生,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楼唳应了声‘好’。
医生也说楼唳没大问题,林随意终于放下持续一整天的担忧。对楼唳身体的担心放下后,他目光慢慢落到楼唳的黑发,因发间有血,平日里柔顺的黑发粘在一块。
楼唳麻醉时说了两声‘不许碰’,语气里满含警告威胁,林随意猜是楼唳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的缘故。
但林随意碰过楼唳的头发,就在吴阿伟的梦里,他用一根布条拢住了楼唳所有头发。
布条是楼唳衣服的边角料,是人间真实存在的东西,他们出梦也就一并带了出来。
只不过自己碰楼唳的头发是在梦里,现在是在人间。
林随意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道:“楼先生,我帮您把头发盘起来?”
楼唳:“嗯。”
因为发丝间的血液凝固,林随意去盥洗室把毛巾浸进热水里,随后拿着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头发。
等发丝变得稍微柔和一些之后,他小心地捧住头发,打算将长发挽一个结,让脏发挨不到楼唳后背的伤口。
只是他想法很美好,行动力却很欠缺。
他捣鼓了很久才得以把长发抓住,又捣鼓了很久才能把长发挽成结,再捣鼓很久才用布条绑住这些头发。
等他捣鼓完,天色都要沉下去。
林随意收起手里动作,虽然绑发的过程中好几次弄疼楼唳,虽然绑好的头发很不美观,总算大功告成。
他把手机拿出来,关掉屏幕灯光,将屏幕面向楼唳:“楼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
楼唳并没有抬头去瞧手机屏幕里的自己。
林随意顿时底气不足:“楼先生,我第一次绑头发,那个……”
楼唳打断:“林随意。”
林随意:“您说。”
楼唳:“抬不起头。”
林随意:“……”
因楼唳是趴着的,林随意怕脏发感染伤口,就一股脑儿地把所有头发都固定在楼唳后脑勺上。可楼唳头发长且多,被他这么一盘,就整个压住楼唳。而楼唳本身抬头的动作就会牵扯到伤口,这么一压就更是抬不起来。
他赶紧松开头发,心想怪不得医生让楼唳剪去长发,头发长久盘起来会造成头部和颈部的压力。
林随意解开自己辛苦盘好的头发,他看了眼楼唳后背伤口,因为清创,楼唳伤口横面又增加不少,看起来整个后背都像受了伤,他心里更加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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