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心分辨血泪之一与寻常刀剑交击的声音,光线因为燃烧的浓烟变得昏暗,忽然间,背后似乎有人靠近。比琉卡立刻拔剑抵挡,偷袭的剑又宽又重,撞击之下令他虎口迸裂一阵剧痛。
对方骑在马上,是个身穿甲胄、身材魁梧的大家伙。比琉卡被一击撞开长剑,身体猛烈摇晃着摔下马背,随后对方那匹高头大马抬起前蹄往他头顶踩下。比琉卡翻滚着躲开,强忍手上的疼痛挥剑砍向马腿。
好在对方和他一样视线不清,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后,眼前的庞然大物跪倒在地,马上的人也随之滚落。比琉卡双手握剑,抢先一步刺进对方腹部,由于甲胄的阻挡,剑尖遇到些许阻碍,但比琉卡用尽全力,直至整个剑身贯穿身体才罢休。他推开死尸,继续转身去找九骨。
浓烟呛咳之际,比琉卡隐约看到几个扭曲的人影高举双手,像极了那些恐怖故事中邪恶之徒施展邪术的模样。他擦去流进眼角的汗水,握紧长剑往影子的方向奔去。
啊,眼睛被弥漫的烟雾遮挡一阵阵刺痛,鼻腔充满呛人的焦味几乎无法呼吸,就连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耳朵也只能听到火焰燃烧树木发出的噼啪声,想呼唤九骨,张开嘴却只能发出一阵咳嗽。
他才刚闯入这片火海已经寸步难行,九骨被困了这么久会怎么样?
比琉卡心急如焚,继续前进。
一阵微凉的风卷过他身旁,但感觉不像剑风也不是有人靠近。那种感觉像极了狼奔跑时的疾风,像蛇游过草丛与水面的凉意,更像鸟振翅起飞的气流。
比琉卡飞奔起来。
——只要你接受我们的生命,只要你……
九骨!
他不顾一切地大喊,声音伴随着撕心裂肺地咳呛。一个从浓烟中冒出来的人偷袭他,他低头躲过剑锋,只被手肘撞了一下头。脑袋嗡嗡作响,突如其来晕眩让他只能靠本能翻滚着躲过追击。
他们能看得见吗?他们到底是谁?
比琉卡不断往后躲闪,手臂擦过烧灼的地面被烫起一片血泡。
泥土间滑腻而潮湿,像从死尸体内流出的内脏。偷袭者三两步就追上他,迎头挥下一剑。比琉卡抬起剧痛的双手握剑抵挡,剑与剑之间发出惊人碰撞,受伤的手掌伤口撕裂近乎麻木。
他咬牙坚持,继续为下一次重击做准备。重剑落下时,比琉卡翻身往一旁燃烧的火堆滚去,衣服烧着了,他伸手拍灭,右手的剑挑起地上带火的杂草往对手脸上抛撒。
这下突如其来的反击令对方不由得后退一步,比琉卡随着他退势起身猛冲,干净利落地一剑刺穿胸膛。
呼吸越来越急促,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比琉卡拔出剑,剑柄和手掌之间满是粘稠的血浆和汗水,疼痛反而不那么明显了。他踉跄着分辨方向,渴望在火焰中发现熟悉的身影,结果却撞在一个穿长袍的人身上。
比琉卡看到那人手中燃烧着火团,是什么法术吗?
他揉了下眼睛,那团火越来越明亮,像一个即将抛向他的火球。
比琉卡不知道自己的剑是否能劈开火焰,他没有和这样的怪人交过手。如果他被烧死,尸体会不会很恐怖,他不想变成一团焦黑,不希望九骨看到他那么可怕的模样。
不要,他不想死。
就在他虚空地挥出一剑时,那团燃烧的火焰蔓延开来,烧到长袍人的身上。比琉卡听到凄厉的惨叫,看到他的燃烧的身影慢慢脱离地面,一支长枪从背后刺入,穿过肋骨将他的身体提起,随后咔嚓一声,枪杆折断了,烧着的人落在地上凄厉地惨叫打滚。
九骨扔掉折断的枪杆,越过那个被火焰吞噬的术士来到比琉卡身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比琉卡以为是梦,可即使是梦也让人欣喜若狂。他不敢立刻抱住九骨,生怕还有敌人在周围伺机而动。
马在哪?萤火在哪?
他用鲜血淋漓的手拉着九骨,想去找回自己的马。九骨却把他拉回来,拦腰扛在肩上。火舌在脚边席卷而过,九骨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握着血泪之一冲向火焰,冲出火海。
灼热一闪而过,烈火之外一阵舒缓清凉的空气。比琉卡恢复了神志,吹响口哨,萤火从黑烟缭绕的树林飞奔而来,鬃毛和尾巴烧焦了一些,却勇敢地跑向主人。
九骨把比琉卡送上马背,自己也跳上去催促马儿快跑。
萤火跑了一阵,在树林里徘徊的灰檀木迎上来。他们身上被火烧灼的焦味刺激了灰檀木,灰马虽有些犹豫,却也依然紧紧跟随在萤火身后。
比琉卡从背后抱紧九骨,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血味。他受伤了吗?好在他四肢完好,身体也依然温暖,只有横挎背后的血泪之一不断随着颠簸一路滴血。
第94章 血之容器
为了尽快摆脱追兵,比琉卡在半路换上灰檀木。
前方是珠岛隐约而来的血之音,他循声追赶,夜晚来临时终于在一棵茂密的大树附近找到了塞洛斯一行人。
树下,珠岛紧握着同族的手,那只皮包骨头的手宛如枯枝,比琉卡看到他两只手腕都有刀割痕迹,伤口重重叠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有的伤口还有血,有的已经腐烂生脓。
九骨跳下马,落地时一串血珠洒在草地间。
比琉卡匆忙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九骨身上有烫伤也有剑伤,左肩一道伤口至此仍有鲜血涌出。比琉卡面色凝重地替他包扎,九骨却轻声安慰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伤,不必担心。
更该担心的是刚被救出的鸟族。
他活不久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生命之火都已渐渐熄灭,显出灰烬般垂死的气息。
塞洛斯从小都在冷眼旁观别人的死亡,对遍体鳞伤的伤患无从下手照顾,因此将鸟族放在树下后就走开了,只让珠岛陪在同族身边。
经过九骨面前时,塞洛斯停下问:“那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这些人的目的应该是寻找有鸟一族的遗迹。或者说,我认为他们真正想找的不是传说中已经枯萎的波艾之木,而是有鸟一族的先祖。”
“你是指远古巨兽?”
“是的。”
塞洛斯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在九骨对面的树根旁坐下。
“你听见那个穿红袍的人在喊,要抓住珠岛。”九骨说,“他们很清楚珠岛的身份,而且他们手上本来就有一个鸟族。这些人中有会操纵火焰的巫师,不过我不太确定他们使用的究竟是巫术还是炼金术,一些易于燃烧的药剂也能达到火术效果。比方说在市集上表演火焰戏法的卖艺人,只不过术士们用得更好,也更擅长把这些药剂当武器来用。”
“除了火术还有幻术。他们想找远古巨兽又是为什么?”塞洛斯不明白那种传说故事里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人孜孜不倦地追求。
九骨沉默片刻,看了看身旁的比琉卡。
“因为他们得到了有鸟一族的族人。”九骨说,“恰恰是因为他们手中有一个这样的远古遗族,他的血印证了万物女神给予生命的神话故事,因此他们会比仅仅只是听过故事的人更坚定地相信古代巨兽的存在。”
“那又怎么样?他们想看看比参天大树还要大的鸟?”
“远古巨兽是神圣生命的容器。”比琉卡回答他,“只要巨兽一息尚存,就可以把神创之初从女神那里得到的生命给予和它订立誓约的人。”
“你听了太多故事,小鬼……”
“是真的。”比琉卡打断他,“那些人敢于冒着迷失在遗迹森林中的风险,不惜一切地寻找波艾之木,想要得到神赐的生命。他们相信传说,相信那会让他们非同凡人,成为超脱一切的神。”
塞洛斯望着他,比琉卡的目光中既没有对信仰的狂热之情更没有对传说故事的笃信,相反,那双年轻的、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无奈。
“虽然我不相信神殿,不相信女神授权地上的人行使残酷的权力,但那些远古生灵是真实存在的。”比琉卡说。他不但见过、梦到,并且还在似梦非梦的境地中与它们交谈。巨兽们的意志时刻侵扰着他,甚至试图强行介入他的生命,让他成为它们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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