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也有我的舰队。
梭伦心想,国王的春藤宝冠旗帜排在动物后面令人不快,克雷纳爵士绝对是个温吞性格的绅士,应该让暴躁的乔迪诺·奥尔伦爵士领队。当然这只是国王心中一时的念头,克雷纳是最佳人选,性格内敛,不会轻易动怒,善于审时度势,即使有人对他不满也无法挑出错漏。
这几天,梭伦借着神痕森林难分彼此的黑雾在箭手团里交了几个“朋友”,让他混迹其中的身份变得更可信。布兰修法天生有亲和力,瘸腿也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将自己小小的残疾谎称为在罗南围捕聆王时受伤未愈,于是成了一小部分人悉心照顾的对象。
克雷纳爵士和班森登上了白发贤者号,聆王和布雷查诺乘坐羽翼降临号,三巨兽号上载着幽羽骑士和乌有者,余下船只由各自编队的士兵、弓手、骑士们搭乘。
比琉卡被关在单独的舱房,门外由幽羽骑士团轮流看守。房间十分潮湿,海潮和风雪将木板侵蚀得发霉,床上则铺着厚厚的毛皮毯。为了避免回程途中“聆王”做出不适宜的举动,布雷查诺下令将他的镣铐拴在房间中央的柱子上,这样聆王最多只能爬上床睡觉,既碰不到窗户也打不开门。
比琉卡听见水手在喊起锚,海风于一墙之隔外呼啸而过。
忍受航行带来的晕眩本来就是件痛苦的事,没有九骨陪伴,也没有新鲜空气可呼吸,比琉卡每天都深陷在生不如死的境况中。海浪日夜不停地把他当罐子里的豆子一样摇晃、颠簸、撞来撞去。他吐得整个房间都是酸水,送来的食物只要看一眼就感到胃里翻江倒海。
终于有一天,布雷查诺亲自来看望他。
“聆王大人,你得吃东西。”
比琉卡对他的恨意日积月累,这个冷漠的祭司已经成了一个标榜,是他所有恨意宣泄的对象。
布雷查诺示意身旁的仆从把面包、香肠和热汤端到他面前。
“我吃不下,我要去外面透透气。”
“我已经命人打开窗户让你透气了,这是船上最好的房间,你不能要求更多。”
最好的舱房是供船长和贵客休息的,不在船头就在船尾,虽然窗户能开,但遇到海浪也颠簸得最厉害。
“我想吐。”
“我准备了木桶,你可以尽情地吐在里面。”
“你没有闻到这里的酸臭味吗?”
布雷查诺当然闻到了,而且知道其中一部分是比琉卡故意为之,他在试探自己容忍的极限和应对的态度,更有可能只是为了双方都不好过。抵达古都神殿之前,布雷查诺责任重大,他和眼前这个年轻人之间进行的是不用武器的较量。
“污秽和不洁会让人染病,尤其在船上缺少清水的情况下,你应该尽量保持干净。”布雷查诺说,“一旦有人生病,很快会传染给其他人。”
“女神难道不保佑你免受病痛侵袭?”
“我的健康无所谓,把你平安送往幽地才是我的责任。”布雷查诺维持着一贯的冷漠说,“但我必须提醒一句,当病魔在船上肆虐,最容易被感染的是眼下还重伤未愈的人,稍有闪失,伤患会死于非命,到时为了避免尸体腐烂将瘟疫传给其他人,就不得不扔进这片冰封的海湾了事。”
他在威胁我。
比琉卡咬紧嘴唇,可想到九骨会病死,会被毫不留情地扔进冰冷的海里,他的胃又像被刀绞一样疼痛,一阵酸涩的热流涌上来烧得喉咙生疼。
“保持干净,我会尽快让人过来打扫。”布雷查诺说。
比琉卡捂着嘴走向木桶,只吐出一些带血丝的酸水。他饿了几天,虚弱不堪,已经吐不出什么,剩下都是晕眩和焦虑造成的恶心反胃。
布雷查诺看了看桌上分毫未动的食物,再次重复:“你得吃东西。”
看到比琉卡如此痛苦不堪的模样,他终于退了一步:“如果你能吃完仆从送来的食物,我就在职权有限的范围内满足你一个要求。”
比琉卡抬头望着他,布雷查诺当然不会放他走,甚至不可能卸下镣铐让他走出舱室,这些都超出了“职权”。
“我可以让你见他一面,条件是在到达古都神殿之前的每一天你都要按时吃饭,即使晕船会吐也得吃。”布雷查诺没有说“他”是谁,但比琉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想见九骨。
神选祭司伸手指向桌上的食物。
汤已经冷了,面包干得发硬,比琉卡忍着胃中烧灼似的疼痛一口接一口吃下去。
第133章 所有的意外与转折
看着比琉卡把碗盘中的食物吃完后,布雷查诺先让仆从清理房间,换掉装着秽物的木桶。比琉卡以为会受到他无耻的欺骗,可没过多久两名水手打扮的人抬着担架来到舱房,另外还有两名腰挂长剑的神殿骑士负责看守。
这是在暗泽遭遇围剿后,比琉卡再次见到九骨。
他躺在简陋的担架上,四肢绑着镣铐,脸色苍白灰败,安静得好像生命早已离开躯壳。
比琉卡不准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布雷查诺承诺过不会让九骨死,更不会愚蠢恶毒到把一具尸体放在他面前。
比琉卡走上前,却被一个神殿骑士拦住去路。
“让开。”他压抑着愤怒。
布雷查诺对阻拦的神殿骑士示意,后者稍稍退开一些。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他受了很重的伤,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很正常。”布雷查诺回答。
他伤得很重。比琉卡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长剑砍得血肉模糊,箭簇穿透肌肉再拔出变成血洞,还有骨折和数不清的斑斑伤痕,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意志活下来?
比琉卡的心也犹如被万箭穿过,每一次跳动都痛得窒息。
他珍爱的人伤成这样,他却连靠近一步都不能。
“我要和他单独待一会儿。”比琉卡心想,不管布雷查诺要他做什么他都答应,他只想握一握九骨的手,听一听他的心跳。
“很抱歉,聆王大人,我不能。”
“你怕什么?我没有武器,他没有知觉,我们都被镣铐锁着,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喜欢冒险,我见识过很多宁死也要反抗女神的人,关上门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布雷查诺说,“不过我可以让人守在门口,你想说什么,做什么不必回避也不用介意我们的存在,女神在上无所不知,人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她眼中。”
说完,他命令神殿骑士和仆从退出房间把守,自己则雕像般地望着比琉卡和昏迷不醒的九骨。
算了,只要他们离远一点,哪怕一步的距离也让人得以喘息片刻。
比琉卡跪在九骨身边,小心翼翼地捧起他伤痕累累的手,曾经修长有力的手指如今变得绵软无力,指节上到处是血痕。比琉卡不敢握紧,也不敢抚摸那些伤口,只以自己颤抖的双唇亲吻指尖。
幸好九骨的心脏还在跳动,血脉没有停息,生命仍在顽强地与死亡抗争。
比琉卡轻声叫他的名字,希望能看到他睁开双眼,但是无论如何呼唤,九骨也依然无知无觉地深陷在昏迷中。比琉卡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可这些话一句也不愿被神殿骑士和布雷查诺听见。他把满腹话语藏在心底,珍惜眼前这短暂的相会。
他多想亲手把九骨身上的血痕和污物擦净,想和他跳进阳光下温暖的河水中嬉戏亲热,一起骑马在树林里漫步、飞奔,在篝火旁裹着毯子取暖说笑。他们还有很长的旅途要走,这里绝不是终点。
比琉卡一一查看九骨的伤势,把每一道伤口牢牢记在心里。
布雷查诺以为他会哭,毕竟在神选祭司眼中,聆王还是个稚嫩的孩子,即使他比所有乌有者都年长,近乎是个青年,但他儿时的生活过于散漫自由,所受的痛苦挫折不足以承担命运的重任。
痛苦是最好的洁净之泉,只有以痛苦的磨练洗去所有欢悦享乐,磨掉一切动摇和质疑,才会明白一切苦难皆来自残躯,而唯有虔诚奉献才能摆脱这番苦痛。
比琉卡没有流一滴眼泪,也没有像个幼稚无能的孩子般发泄。他如此安静,反倒令布雷查诺深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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