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种着几株品种奇特的兰花,也不知使了什么术法,常开不败,香气清雅。
镜楚的意思是等凌怀苏完全恢复了再动身,凌怀寄人篱下,不置可否,只是向他要了些东西。
来送东西的是个老熟人。
“前辈,”陆祺恭恭敬敬地把一托盘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您要的,瓷钵,线香和水。”
他进来时,凌怀苏正在专心致志地教狐狸打滚——树人中学的场清了后,这小家伙不仅没跑,还一路跟了过来。不但和凌怀苏一起住进了宅子,还胆大包天地跳到他的床上。
不过看在灵狐身不沾尘,爪子比人脸都干净的份上,凌怀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嗯,放那吧。”凌怀苏揉了揉白狐柔软的肚皮,忽然想起镜楚身上的伤,抬头问陆祺道,“我和镜楚离开后,你那里可有什么异常么?”
陆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场里的事,仔细回想了一会:“没有吧。你们跑得太快了,等我追到操场,场已经破了……哦,硬要说异常的话,大概是天气?突然劈下来一道好大的雷,吓死我了。”
他说的应当便是天雷了。天雷是天道对他这魔头的限制,威力不容小觑,被劈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怀苏缓缓正色,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他醒来后,身上有元神耗损的伤,有魔气透支导致的经脉枯竭,也有来不及愈合的皮外伤……唯独没有雷伤。
可他分明记得昏迷前,天雷正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凌怀苏:“你们老大是怎么出来的?”
这话一出口,陆祺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介于暧昧、探究、敬畏和“别说了我都懂”之间。
陆祺在场里见识了凌怀苏的骚操作,又亲眼看见老大抱着他跑出来、那慌张得不值钱的样子,顿时对这位来路不明的“山神灵”肃然起敬。
“就、那么跑出来呗。您晕倒了,他抱着您,脸色很难看。”陆祺说完,立刻欲盖弥彰地找补道,“您放心,我们作风很严的,坚决不会对老大的情感取向妄加评论,更何况这都什么年代了……”
凌怀苏:“……”
重点是这个吗?!
“嗯……知道了。”他无语扶额,朝陆祺摆摆手。
“那前辈,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凌怀苏拒绝的话头一顿,改口道:“还真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陆祺眼睛一亮:“您说!保证完成任务!”
***
镜楚推门进来时,见凌怀苏正抱着本书,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研读。
千年前的封建遗老手捧书卷,虚怀若谷地吸收现代新思想,这副模样,任谁看了不感叹一句“学无止境”。
……如果他捧的不是本漫画的话。
不仅如此,床头床尾摞满了小山似的漫画书,还有只白狐趴在其中一本上懒洋洋地睡大觉。
凌怀苏看得津津有味,连来人都未察觉。
镜楚朝白狐瞥了一眼,那白狐似有所感,蓦地睁开琥珀色的眸子,踏着优雅的步伐走到凌怀苏身边,一爪子拍在书上。
凌怀苏抬眼,这才看见门口的镜楚。
他展颜一笑:“来啦。”
“原本还想看看你恢复得如何。”镜楚目光扫过那些封面一看就不怎么正经的漫画,露出个牙疼一样的表情,“现在看来,呵,不必问了。”
没见过哪个病人大早上这么有兴致。
“此言差矣。”凌怀苏一边慢悠悠说着,一边随手翻过一页书,“这书图文结合,生动易懂,这有利于我学习你们的文字……嗯?”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饶有兴趣地高高挑起,不言声了。
就连狐狸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当时凌怀苏让陆祺给他找些“带字的画本”,陆祺费了老半天劲才理解他指的是“漫画”,也不知他想看什么类型,就生冷不忌地到处搜罗了一堆,漫画鱼龙混杂,也没顾得上把控一下题材。
凌怀苏拿的这本居然是耽美漫画,正翻到俩男主角接吻的那一页!
镜楚忍无可忍地从他手上抽走那少儿不宜的读物,当天勒令陆祺统统扔进垃圾堆,残忍地抹杀了老魔头刚培养的兴趣爱好,并严辞禁止陆祺再给他带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次是耽美漫画,下次指不定就变本加厉地在客厅投映不良影片。按照某人的作风,他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生怕他再发掘什么惊天动地的新消遣,第二天一早,镜楚便带着凌怀苏动身出发了。
直到这时,镜楚才知道他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凌怀苏取来托盘上的线香,轻轻一搓,幽蓝的火苗凭空燃起。线香引燃,香烟笔直地直升上空,八风不动。
凌怀苏将水倒进瓷钵,把香稳稳插在水里,然后划破中指,朝水里滴了滴血。
血液在水中蔓延开的同时,香烟有了轨迹,先是没头苍蝇似的在空中飘了几圈,而后渐渐确定下来,坚定地朝某个方向飞去。
凌怀苏取出线香,和镜楚上了直升机。
“沿着烟的方向走。多谢。”
飞行员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别致的导航,把直升机开得比平常快了一倍,生怕香燃尽。
但那香烧得极慢,等他们快到目的地时,才只燃下不过半根手指的长度。靠近某地上空时,白烟骤然下沉,凌怀苏说:“到了。”
那是一处湖泊。
地处荒郊,周围人迹罕至。湖面平静无波,似有寒意。
“想不到沧海变迁,此地竟成了片湖泊。”凌怀苏面对一望无际的蔚蓝湖水,仿佛透过湖泊看到了千年前的光景。他出神地眺望良久,才想起掐灭线香。香甫一熄灭,便整根烟消云散了。
镜楚没吱声,从飞机靠近湖泊地界,他就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不过他向来话不多,凌怀苏并未在意,要笑不笑地看向他:“会水么?”
“你……”镜楚开口,嗓子竟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你说的木偶在湖底?”
“嗯。”凌怀苏道,“不如我独自下去吧,反正身上缠着你的弦,还怕我跑了不成?”
他自认为这个提议诚恳而在理,他来取自己保命的东西,镜楚和他相识不过几日,没情没分的,毫无必要陪他涉险,更何况镜楚还有伤在身。
除非他是傻子……
就听傻子镜楚笃定地说:“我跟你一起。”
“不怕淹死?”凌怀苏奇异地打量着他,“难不成你真身是条鱼?还是条美人鱼?”
镜楚无视了他的调戏,干巴巴地找了个理由:“你是特调处重点看护对象,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那便随意吧。”凌怀苏飞身跳进湖面,沉入水下之时,紧随其后又是一声“扑通”。
凌怀苏在水中回身,只见镜楚面不改色地沉潜而来,他手长腿长,游起泳看起来还颇为游刃有余,但鼻下的气泡暴露了他憋气不畅的事实。
“……”凌怀苏叹了口气,感觉这人的天赋全点美貌上了。
他到底没舍得让镜楚呛水,一把捞住对方的手腕,掏出一颗形似珍珠的物体,扣在了他身上。
那珍珠迅速变大膨胀,撑成了薄如蝉翼的透明一层,水泡似的将两人从头到脚裹在其中。
凌怀苏:“呼吸。”
水泡之内,冰冷的湿意被迅速隔绝开来,水流从衣物间穿过,却并不沾湿分毫。镜楚松了屏息,发现在水下呼吸畅通无阻。
凌怀苏拽住他的手,两人缓慢地向水下潜去。
这湖水中一条游鱼也没有,连水生植物都少之又少。而且越是向下,周遭越是寒冷,隔着水泡的屏障都能感觉到寒意。
空旷而寂静。
湖不深,很快便触了底,这是做给凡人的障眼法,凌怀苏在湖底画了几笔,两人脚下一空,又是深不见底的湖水。他们静静地下潜,周遭只有流动的水声,喧嚣都被淹没殆尽,好像世界都变得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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