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怀苏一声不吭地埋头跋涉着。
“凌望,我是打心眼里欣赏你这孩子,如果你当初肯乖乖听话,与我连手打开天音塔,后面的一切祸事都不会发生。”夙雾轻声道,“现在也不晚,放弃那些徒劳的抵抗吧,与我一起建立一个全新的人间,好不好我知道,你想回摇光山,想要师父师弟妹们,想和那只狐狸快快活活地浪迹四方……没问题,这些,姐姐都可以许给你。”
说话间,凌怀苏已经挪至塔前,剩下约莫五步的距离时,仿佛有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去路,再难靠近分毫。
“是么,姐姐”凌怀苏缓了口气,吊儿郎当地叫了她一声,语带讥诮道,“等你这暴饮暴食的宝塔吞尽灵气,山水美景都成了臭水沟,我上哪浪迹四方度蜜月去”
这点距离应当足够了,凌怀苏索性在塔下站定,魔气开始在他周身涌动,在庞大的灵气下就像摇摇欲熄的烛火。
雷声轰隆而至,夙雾瞟了眼云层间隐隐的电光,摇了摇头: “你是真的不怕形神俱灭啊。”
凌怀苏遗憾道: “不巧,当了这么久魔头,对不死不灭这点最有心得体会。”
夙雾不以为然: “哦,是吗”
凌怀苏缓缓横起剑身,像千年前他曾做过的那样,两指拂过剑脊,将魔气注入祝邪剑。
祝邪沾过凌怀苏的心头血,成了一把凶煞的魔剑,与凌怀苏的隔阂也不复存在,此刻与主人气脉相连,低低地嗡鸣起来。
就在凌怀苏准备一剑劈向天音塔时,夙雾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同时,身后传来了尖啸的风声。
下一刻,凌怀苏瞳孔骤缩。
有什么自后心洞穿了前胸,剧痛漫过四肢百骸。
凌怀苏缓缓低头,看见了一根沾着血的……琴弦。
在不久之前,那根弦还极尽缱绻地缠在他腕间,总是松松垮垮的。
因为琴弦的主人怕弄疼他。
凌怀苏满脸错愕地转过头,目光与镜楚相遇。
镜楚双眼如幽潭,没有一丝光,冷眼旁观地看着凌怀苏在他面前倒下,连眨也未眨。
那是中蛊的征兆。
目睹这一变故,锁阳岭上的外勤集体傻了眼。
“大师兄……师兄!”
云幼屏奋不顾身地就要往下冲,被程延死命拽住,她形象全无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陆祺则完全呆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塔下的一站一倒的二人。
琴弦倏地收回,凌怀苏被惯性带得向前一晃,本能地抬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心口。
他在满手的滑腻中,摸到了一颗铃铛。
“说起来,魔这一点还真是可笑,致命弱点居然是心爱之人。”夙雾幽幽叹道,“一旦动心,不就把身家性命交出去么真是愚蠢至极……看,这便是下场。”
凌怀苏的力气慢慢流失,手臂脱力地垂下,染血的铃铛从他手中掉出,骨碌碌地滚远了。
夙雾唏嘘不已地摇了摇头。
她最不能理解的,便是情爱这种东西。
诸如琦伏月之辈,死心塌地地将一切双手捧到她面前,知道她的身份与野心后,居然不仅不悬崖勒马,还执意一错再错,甘愿被她夺舍。
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在她眼里,只有蚩族复兴大业才值得为之献身,只有血海深仇才值得赴汤蹈火,为了七情六欲寻死觅活,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可惜懂这个道理的人太少了。
镜楚挣脱了神行蛊的控制,一把托起了凌怀苏,哆哆嗦嗦的手指抚过那人冰凉的脸。
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绷得死紧的肩颈线条。
另一边,天音塔就快成型了。
飞落的碎片一砖一瓦地拼凑在一起,再没什么能够阻止。
大半个塔身屹立在黑云之下,仅凭这复原的半成品,神塔曾经巍峨罩顶的威压便可见一斑。在场有人甚至脚下一软,在强大的震撼之下半跪在地。
夙雾欣喜若狂地注视着岿然重聚的高塔,目光紧紧追随着进度挪动。
快了……
只差一点点。
她终于可以为族胞们开创一片新天地,告慰那些惨死于屠杀中的亡灵。
然而就在这时,即将重塑到塔尖的影子毫无征兆地一顿,停了。
夙雾神色一愣,还未来得及确认怎么回事,紧接着,看见天音塔开始缓缓退化回去。
不同于上次的碎裂崩塌,塔身从上至下地消散,碎成了一把飞灰,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橡皮擦一点点擦去了塔身。
那些被大阵吸纳的灵气涌动着,被尽数原路返还了回去。
罡风止息,大地渐渐安宁下来。
草木重新舒展枝叶,鸟儿长出新的羽翼,转了转茫然的脑袋,若无其事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不……”夙雾不可置信地望着逐渐消失的天音塔,神经质地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会如此!”
“要怪,便怪你太自负吧。”
凌怀苏掸了掸衣袖,优哉游哉地从天音塔的阴影处信步走出。
他弯腰捡起铃铛,细细擦去上面的血迹和灰,重新系回脖子上,做完这一切,才抬头一笑,“不是什么事,都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夙雾朝方才的位置看去,只见镜楚神色镇静地直起了身,而他怀中的“凌怀苏”,在她眼皮子底下化作了一只傀儡。
凌怀苏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宝贝儿,配合完美!就是演技还差点意思。”
镜楚淡淡瞥过来一眼,没买他的账,显然还在记之前的仇。
“你们……”夙雾的嘴唇微微颤抖,怔忡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是那些碎片!”
云幼屏的眼泪风干在脸庞,没反应过来这唱的哪一出,直到看见那只傀儡才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一头雾水地转向谢胧,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木头师兄似乎自始至终都异常淡定。
云幼屏愣愣地问: “师兄……是你”
谢胧蹭了蹭鼻子,不好意思地说: “嗯,那傀儡是我给大师兄的,真正的大师兄将元神附在了铃铛上。”
“……好一出金蝉脱壳啊。”程延一脸恍惚地赞叹道。
陆祺追问: “我还是不明白,前辈是怎么摧毁那塔的”
谢胧: “先前你们在碎片上打的追踪符只是幌子,用来吸引夙雾的注意,真正的玄机在于碎片里的魔气。魔气融进天音塔内,与师兄里应外合,得以摧毁神塔重塑所需的‘炁’……这下,天音塔碎成了渣,拼也拼不起来了。”
“所以,任务……成功了”
结束了
陆祺如梦初醒地怔怔转头,然而,还未等喜悦涌上心头,脚底忽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这一回,不再是地底蠢蠢欲动地震颤——锁阳岭乃至整个乌金高原,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烈地上下摇晃。不远处,一座山头直接坍塌,黄土与石块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只见原本已经熄灭的阵光蓦地亮起,由金色变成了血似的红光。
一股冲天的黑气呼啸而起,以正在消失的天音塔为中心,沧海横流地朝四方漫延,山河顷刻间失色,没入苍茫无边的黑暗里。
夙雾无凭无据地悬在沸腾的煞气之上,身影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那张艳色逼人的脸发生了骇人的变化,皮肤溶解,如同剥落的树皮一样,看上去形同鬼魅,可怖万分。
夙雾低低地笑了起来: “为何……天道如此不公……”
陆祺悚然道: “她做了什么!”
谢胧心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脱口道: “不好,她要以命为祭,逆转聚灵阵!”
云幼屏汗毛都竖了起来: “抽取灵气的大阵逆转过来,那不就是……”
将煞气释放至世间!
只要作为阵点的煞场相连成形,地底煞气将毫无保留地开闸而出。
届时,煞气将难以遏制,妖魔肆虐,魍魉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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