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师父那里出来,凌怀苏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两个问题。
他若有所思地低头,捏起腰间坠着的那颗铃铛。
他刚出生那年体弱多病,总是啼哭不止,闹得府里上下不得安生。
有天,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踏入凌府,竟三两下哄好了襁褓中哭闹不止的凌怀苏。凌母啧啧称奇,挽留他做客,神秘人推拒了,并将一枚铃铛交至凌母手上,说此物与凌怀苏有缘,让他长大后交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此举关乎天命与苍生,马虎不得。
凌母问,很重要的人是谁
那人一笑,说: “遇到便知。”
……
凌怀苏凝视着掌心里墨玉般的铃铛,心思百转。
天命与苍生……和这铃铛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人又是谁
正当他思忖之时,镜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在这里”
凌怀苏收起思绪,转头望见月色下的人,眼神顿时软和起来: “师父出关,我去帮他摘几株绛心草。”
镜楚不假思索道: “我陪你。”
“得了吧。”凌怀苏笑道,“我御剑,载着你还怎么快去快回少拿这种眼神看我,要怪就怪你真身是条狐狸,不是长了翅膀的鸟禽。”
镜楚: “……”
能看出他很是不服气了会,但顶不过凌怀苏言之有理。这回镜楚没再犯倔,沉默片刻,妥了协。
镜楚低声道: “那你尽快。回来后,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现在说呗。”
“……你回来了再说。”
“怎么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凌怀苏纳罕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会闯什么祸吧还是说,看上了哪个师妹,想让我替你牵线”
“……”
镜楚幽幽盯着他,薄唇抿成了一道情绪不明的直线。
逗够了人,凌怀苏正色道: “你留在摇光山,告诉师父,一有什么异动,就带领大家躲进山洞,记住了么”
镜楚: “好。”
交代完,凌怀苏还是不放心地补了句: “一定要趁早,进了山洞就开启法阵,关好门——等我回来。”
“嗯。”镜楚说,“等你回来。”
***
那场雪是凌怀苏离开不久后开始下的。
鹅毛大雪来得猝不及防,转眼间便遮盖了月色。
凌怀苏虽未具体说过在天音塔里看见的景象,谢胧几人却能从他加固山体的举动中,猜出那场灾祸与雪有关。
谢胧抬眼望向大雪纷飞的夜空: “这算是征兆吗”
“不知道。”云幼屏接住一片雪花,“但摇光山许久未下过这样大的雪了。”
如果真的发生雪崩,短短的时间里,门派上下三百余人很难井然有序地进入山洞,必须提前疏散。
镜楚惦记着凌怀苏的嘱咐,禀报莫问真人,兴师动众地召集长老与弟子,将三百余人防患于未然地塞进了山洞。
虚惊一场,总好过谶言成真。
山洞石门缓缓合拢时,外面正暴雪正烈。
宽阔的洞穴中,三百八十八人一个不落,有惊无险地躲进大山庇护中。洞壁的灯台的火光幽微,照在横七竖八的众人身上。
大多数人是被从睡梦中叫醒,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好在山洞中不算寒冷,法阵应当还贴心地加了保暖效果,持续运转发出嗡嗡声响,听得人心安神定,很快昏昏欲睡。
莫问真人坐在洞门边打坐,摇晃的火光映着他苍老的侧脸,闭着眼的模样好似一尊无喜无悲的神像。
山洞密不透风,压抑的氛围令云幼屏喘不上气,她忍不住凑到莫问真人身边小声询问: “掌门,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呀”
莫问真人没吭声,连眼都没睁。
他这掌门当得没什么架子,出关都悄无声息的,整天懒得授课不务正业的模样更树立不起什么掌门的威严。
云幼屏小时候调皮犯错被师父责罚,都是掌门替她说话。以至于云幼屏虽然不是他的弟子,却和他很亲。
云幼屏嘟嘟囔囔地絮叨了一会,始终没得到回音,才觉得奇怪,“掌门”
莫问真人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她定睛一看,悚然发现掌门脸上好像笼罩着一层灰。云幼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一个恐怖的念头爬上心头。
泪水瞬间充盈眼眶,云幼屏哭叫道: “掌门!”
莫问真人的圆寂来得无声无息,又毫无征兆。山洞中其他人被云幼屏凄怆的喊声吵醒,还未弄清状况,忽然,另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划破耳膜。
“救命啊啊啊——!!!”
只见山洞最里头,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一人抱着另一人的脖子疯狂撕咬,鲜血瞬间染透了弟子服。
有人见状忙去拉扯,却被反咬一口。咬人的弟子形容癫狂可怖,如同被魔物夺舍,还要去攻击他人。
而后,情形开始急转直下。
越来越多的人骤然暴起,发了狂似的扑咬身边的人。
一名长老迫不得已拔剑自保,然后魂飞魄散地发现,对方被刺中的伤口处,竟然密密麻麻冒出了紫红色的小花。
那花朵见了血,登时以恐怖的速度迅速蔓延,直直钻进了长老的口耳鼻舌,他爆发凄厉的惨叫,浑身抽搐倒地,没过一会爬地而起,加入了撕咬同门的行列。
须臾间山洞内鲜血遍地,惨叫连连,恍如修罗地狱,一片混乱。
“快!开洞门!!!”有人尖叫着,声音陡然变了调——身后扑上来的人一口咬断了他的脖子。
弟子们惊慌失措地往洞口处逃去,厚重的石门屹立不动,参与布阵的人高声喊道: “门封死了打不开!只有传送阵能出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一拥而上,想要开启传送阵,震惊而绝望地发现,阵石早已被毁去,被破坏的废墟之上,静静摇曳着一簇紫红色的花。
就在这时,一阵裹挟着凛冽寒意的强大灵力,横冲直撞肆卷过山洞,潮水般淹没了每个角落。
寒气不容抗拒地钻进体内,强行压制住了蛊花,变异的人动作一滞。
死里逃生的弟子哆嗦着朝寒气的来源望去。
镜楚牙关紧咬,滚滚的灵气毫无保留地从他掌心中释放,涌向混乱的人群。
被控制的人暂时停止了无差别攻击,但并没有恢复神智。
而且,只是暂时而已。
宿主停止了撕咬,山洞深处,幽然暗生的业火蚀心花无风自动,花粉纷纷挣脱花瓣的束缚,跃入空中。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不多时,大片成团的红色粉尘倾巢而出。或许是忌惮镜楚周身的寒气,花粉绕开了镜楚,却无孔不入地包裹了其他人。
被控制的人像被打了鸡血,猛然挣开束缚!
灵气透支太严重,镜楚身形一晃,踉跄后退了两步,漫天的寒意猛地消散,场面再度失控。
他咽下喉头涌出的血腥味,再次拼尽全力调动灵气,以更深的威压冻住被寄生的人,同时转身,悍然撞向沉重的洞门。
石门被撞得震颤,却纹丝不动。
镜楚不为所动,继续不要命似的以身击门,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石门终于被撞出一道裂痕。
他蓦地伸手,寒意凝结成剑,势不可挡地强行捅向裂隙,硬生生破开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镜楚冲身后大喊: “快走!”
然而不过转瞬的光景,洞内已几乎没有完好无恙的人了。
哐当一声,染血的长剑脱手落地,谢胧力不能支地半跪在地,手臂上的咬痕触目惊心。
他趁神智尚存,拼着最后的力气,打出一道罡气,将云幼屏和其他几个幸存者推向洞口。
“师兄!”云幼屏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谢胧抬起苍白的脸,用口型冲她说: “快走。”
云幼屏胸中悲恸,却也知耽搁不得,强忍着泪水与其他几人一同向洞口跑去。
突然,她的脚步一顿。
其他人也似有所感,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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