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147)
楚淮南利落地把枪上了膛,而后将枪柄塞在了他的手里。
“别这么看我,有备无患。”资本家形状好看的眼睛略略一弯:”况且,我有持枪证的。”
在国内,普通人申请民用持枪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楚淮南不是普通人。
素来鄙视特权的沈听一挑眉:“可是我没有啊!”
面对拼命强调自己没有持枪证的沈警督,楚淮南又忍不住笑了,却仍最大程度地配合着他演戏:“拿着,要真有什么极端情况,你就是正当防卫了。”
沈听接过枪,“那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没人给我作证这枪不是我的。”
“嗯,所以你要保护我。可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室外的风很大,端是副“乌云压城城欲催”的山雨欲来。
沈听和楚淮南循着血迹追到了一大片树林里。
这个地方离入山口只有几百米,平时人迹罕至,别说是监控设备了,就连有没有通电也得打个问号。
两人刚进林子没多久,一阵瓢泼大雨便兜头浇了下来。天上像装了个年久失修的淋浴喷头,豆大的雨珠劈头盖脸地一顿浇,把人淋了个彻彻底底的透心凉。
沈听侧过头看了一眼楚淮南,这个资本家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浑身都湿透了。
白色衬衣是挺阔的面料,平时最修饰身形,但毕竟只是层布,淋了雨便塌下来,又软又湿地裹在身上。
沈听这才发现,看上去修长秀致的楚淮南,其实有一截豹子般优雅却健韧的腰。他虽然长着一张斯文的脸,却有着一具爆发力极强的身体。
藏在剪裁得当的西裤底下的小腿,被布料紧贴着,跟所有擅长追踪的野生动物的腿一样,修长而覆满紧致的肌肉。腰腹部不容小觑的力量,也在被雨淋得半透明的衬衣下,隐约地显露出来。
沈听略略皱起了眉,这人看似文弱儒雅,实际上却是个一脚回旋踢,能踹死个彪形大汉的深藏不露型。
“你的体育成绩大概不错?”
针对这个问题,楚淮南毫不谦虚地点了点头,笑着答:“是啊,尤其擅长跑步。”资本家意有所指:“我要追的人,还没有追不到的。”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扬,挂着雨珠的眉眼间,有股说不出的异色风情。
沈听觉得自己仿佛被那眼尾细致的弧度,调情般地夹了一下,心里砰砰地一阵乱跳。
胸腔里泛着热气的急速心跳,和以往预知到危险时的感觉又不太一样。
间歇性的心跳过速?沈听迟钝地转过脸,默默决定等回了江沪,还是要找个正规医院再做一遍检查。
那场爆炸搞不好真给他留了什么后遗症,要不然怎么光看着楚淮南的脸,就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呢?
一下雨,追踪工作的难度便提高了许多。有楚淮南在,沈听也不能太过明显地去观察研究泥地中脚印的新鲜程度,来判断对方的逃离路径。
两个人在林子里颇有些盲目地兜兜转转了二十分钟,最终沈听“误打误撞”地找对了方向,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平地找到了那个不由分说,便冲他们开枪的男人。
男人半卧着靠在一个小土包的后面,从沈听他们的这个角度看,只能依稀看到他露出的小半个后脑勺,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现他。
男人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新鲜伤口,被雨冲得发白,身旁的小土洼里,汇集着一汪殷红的血水。
“他死了。”
在探过对方的呼吸与脉搏后,沈听又沉着脸翻开了对方的眼睑,最终冷冷地得出了结论。
呼吸、脉搏都停止了,而瞳孔也已经扩散。由于死亡时间尚短,尸体虽然还没有僵硬,但体温却已和冰冷雨水的温度差不了多少了。
这个男人的左胸口上,扎着那把他先前用来划断皮带的匕首。
一条几十分钟前,还“过于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葬送在他们的面前。
沈听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同样神情复杂的楚淮南,最终磨着后槽牙,面色难看地报了警。
第99章
“死者名叫吴岭, 今年三十五岁,东贵市人。十几年前就来了江沪市打工。后来因为间歇性精神病并伴有暴力倾向,被邻居举报后,强制送到了精神病医院治疗, 三年前才出的院。因为有精神病病史, 所以一直找不到稳定工作,后来经人介绍,在一家垃圾处理站做中转搬运工。哦, 对了, 他几乎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回‘康仁’做一次随诊。”
电话那头陈聪的语速很快, 几乎没什么停顿地向沈听复述着雁城公安有关当日持枪男子的调查报告。
“自从发病后,吴岭在精神病院里住了好多年,出院后很难融入正常社会。换句话说,这个人平时挺孤僻的, 没什么朋友。但据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说, 他还挺大方的, 和同事们为数不多的几次聚餐, 都是他主动付的钱。现有的线索太少, 枪支的来源也还没能查到。但吴岭的母亲还健在,平时也经常会收到他寄回去的钱和东西,因此雁城那边已经在着手调查他老家的情况了。”
说完基本情况, 陈聪刚想就吴岭行凶的事情, 再补充两句, 文迪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 “陈队!我刚接到蒋志的通知!他说,赵业泰有动作!疑似是去同江麦云碰了面!”
平日里,赵业泰在坤泰善爱里负责的,是日常管理运营,工作虽然说不上忙碌却也并不清闲。
某种程度上,他是架接在客户与病人之间的桥梁,在一场场生死局里充当中介的角色,为各方的各取所需提供便利。
赵业泰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无论是从物质角度还是在精神层面。
但这几天,他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手机就握在手里,但任凭来电的铃声响了老半天,赵业泰却也只是一脸心事重重地坐着,一动不动。
直到电话被自动挂断,而后又重新响了起来,他才魂不守舍地接了起来。
助理整理了近期新入院的患病老人资料,说是已经发在他的邮箱了。
赵业泰敷衍了几句,而后打开邮箱,在手机上草草地看了一遍邮件。
读完邮件后,他却仍没有从邮箱里退出来,手指在屏幕上迟疑地来回滑动着。
最终赵业泰一咬牙,还是按进了『已删除』的那一栏。
几天前的凌晨,也就是在江麦云潜逃的前夕。
江麦云用黑卡联络了他。
电话里,一向冷静的江麦云慌慌张张地说,他确定警方已经锁定了自己,也绝对不愿意坐以待毙,因此打算“走为上策”。
赵业泰不知道江麦云怎么就认定他自己,已经在警方那暴露了。但他认为江麦云此刻逃走,是自乱阵脚,反而容易引起警察的怀疑,实在不妥,因此,便苦口婆心地劝了对方半天。
但江麦云铁了心,怎么劝都不听,坚决要连夜搬离,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考虑到黄苒还在江沪,交易尚未完成,他也没拿到钱,因此,江麦云暂时还不能“远走高飞”。
这个黄苒是他的金母鸡,就是要逃,也得等出手后拿到钱再走。
赵业泰好说歹说,却仍劝不住已是惊弓之鸟的江麦云。
但眼下能提供给江麦云藏身的地方,也并没有太多。
经过深思熟虑后,赵业泰决定采纳江麦云的建议,让江氏夫妇暂时和黄苒住在一起。
这几天,黄苒一直被藏在赵业泰用情人的名义买的一套位于江沪远郊的度假别墅里。
别墅独栋的设计,加上所在小区地处偏僻,又人烟稀少,因此是个非常好的藏身之所。
无论如何也要和黄苒呆一起!这个提议,完全出自江麦云的私心。在出逃前他反复思忖了很久。
如果那个Whisper所言属实,警方确实已经锁定了他就是嫌疑人,那他这招“人间蒸发”便是打了警方一个猝手不及,只要藏得够好,能不被警察找到,那等有关黄苒的交易完成后,他就可以拿着钱,想办法离开江沪,去到其他偏僻的小城镇甚至海外生活。
而如果Whisper确实会出更高的价格,江麦云也有信心可以说服赵业泰,令价高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