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88)
灵巧的手指,将一段生动的颤栗,从灵魂深处的罅隙中逼了出来。
这让原本就已经丢盔弃甲的沈听,更生出一种被洗劫一空的错觉。他无法面对,只好紧抿着嘴唇微微侧过脸去。
可作为掠夺者的楚淮南,并不肯就此罢休。他邀功似的把手掌举到在沈听面前。——收拢的掌心像一个小碗,里头盛着他辛苦搜刮来的战利品。
“舒服吗?”这个程度的明知故问,让沈听臊得无处可躲。
楚淮南春意湛湛的桃花眼,配上刻意上扬的尾音,让被迫享受了服务的他,噎得连呼吸都困难了,简直不敢相信刚刚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适应能力超群的沈听花了至少十秒,才从鲜明的侵蚀感中回过神来。他从楚淮南怀里挣脱出来。在迅速整理衣衫的同时,伸长手臂猛地按了一下墙壁上的开关。
顿时,昏暗而暧昧的病房里,便是灯火通明的磊落坦荡了。
打破春潮绮丽,确实只需要这一道皎白明亮的灯光。
只是他探过身子开灯的行为,在楚淮南眼里与落荒而逃无异。
沈听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他竭力粉饰太平。
似乎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午夜突然袭来的艳涩梦魇。
楚淮南慢条斯理地用面纸做着事后清理。
他安然自若的态度,让沈听忍不住怀疑,刚刚那个借着夜色“为非作歹”、“窃玉偷香”的混蛋,只是出现在臆念中的幻象。
沈听因对方过分坦然的神色而语塞。在这个情境下,要说些什么才算比较妥当呢?
在和楚淮南相觑了半分钟后,沈听终于找回了一点作为宋辞的自觉。他硬着头皮,干巴巴地称赞道:“技术不错啊。”
楚淮南一向讨厌口不对心的赞美,却被这句十分违心的夸奖逗笑了,他俯身将眼前这个连耳朵都红了的“宋辞”圈进臂弯。
令他意外的是,对方竟然没有挣扎,顺从地任由他薅住手腕,将暗藏着惊人爆发力的两条手臂牢牢地固定在了床头的靠背上。
楚淮南居高临下地审视,巡梭着的滚烫视线,令他像个巡视自己领地的王。
骄傲而迫不及待的王,不甘就此浅尝辄止。可这片丰饶、神秘的土地,远不到丰收的季节。
于是,他舔着嘴唇,暗暗向自己承诺,再等等吧,这个人的每一分、每一寸迟早都将彻底属于他。只有将等待收获的时间拉长,品尝和吞咽对方时才能觉出格外的甜。
不知道自己正被资本家暗暗评估着滋味的青年人,已经恢复了泰然的神色。他抬起头,毫不遮掩地与似乎占了上风的对手对视,被吻得鲜红的唇角勾着一抹以假乱真的痞笑。
楚淮南久久地盯着眼前这个滴水不漏的“宋辞”。
开了灯,一切都无所遁形。可他却再也无法透过这双眼睛,寻找出属于这个人自己的、真实的情绪端倪。
这可真是个棘手的美梦,他无奈地想。
那封他在年少时,写给未来伴侣的信,仿佛是为了这个生动而神秘的青年人量身准备的——
四处逢源,左拥右抱,这些看起来很酷的事情,其实一点难度都没有。我从来不屑这样简单的活计,只想做有挑战的事情,比如,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被自己直白的渴望牵引,楚淮南低头在眼前人微微泛红的侧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过奖。”
云淡风轻地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情后,楚淮南并没有在病房停留太久。他仔细地收拾了所有的“罪证”——连清洁用的面纸团都被他细心地收进口袋带走了。
离开前,他还特地嘱咐“病人”要好好休息。
可沈听却因他说话时意味深长的笑容,而理所当然地一夜无眠。
有幸接受了资本家贴身服务的沈听,心事重重,可付出了劳动的楚淮南却倍感愉悦。
虽然刚刚的那场骚扰是一时兴起,但他大有所获。
此刻,他的口袋里躺着比客房中那些不记名的毛发,更为精准的对比样本。
况且,搜集这些样本的过程,要比去客房里搜寻毛发,有趣太多。
第57章
实验室是自己家投资的好处在于, 想做个详尽的亲缘鉴定不需要经过繁琐的申请流程, 速度还贼快。
一大早,那份不具名的DNA鉴定结果便被夹在一堆正式文件中提交到了楚淮南的办公桌上。
这份报告详细地描述了昨夜紧急送检的两个样本的对比情况。——两份样本DNA上的Y染色体基因位点,吻合度极低。
这直接证实了, 他所认识的这个“宋辞”和宋诗并非亲生兄弟,甚至不是血亲。
得到了意料之中答案, 楚淮南从文件堆里又翻出了另外一份调查报告。
他一边扫读着眼前这份“缺胳膊少腿”的个人资料,一边用指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这是他在沉思时, 才会出现的、下意识的小动作。
楚淮南想起几天前, 被他从和慈调走, 去到其他城市参与某医学研究项目的那个研究生。
唔,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郭栋?
而郭栋的突然调任,则是因为在“宋辞”中毒那天,楚淮南从他嘴里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新闻”。
郭栋说,他认识宋辞。
严格说来, 郭栋所认识的这个人,并不是宋家跋扈的二少爷宋辞。而是他品学兼优的高中同学——沈听。
这是楚淮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沈听。
用吴侬软语念出来, 脆生生的,像春日里鸟儿欢快的啁啾。
在郭栋的描述里, 这个沈听非常优秀。高中时, 他的文化和体育成绩就都很拔尖。
但由于父亲早亡, 母亲对他的要求又很高。沈听的性格冷淡, 和谁的关系都很一般。读书时, 就颇有些“离群索居”的孤独与傲慢。
但当年的许多同学都对他印象很深。
因为高考那年,他放着顶级的院校不读,无视老师和校领导的劝说,一意孤行地跑去念了警校。
“他的父亲也是警察,好像十几年前就因公殉职了。”郭栋锁着眉回忆道。
出于潜意识里对沈听的保护,楚淮南开口向郭栋打探详情时,故意找借口支开了旁人。
他不想当众问这些,因为一向准确的直觉告诉他,他现在所认识的宋辞,和当年金融街那个三十秒制敌的便衣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心思深沉的资本家替病房里的那位否认了一切。
“是吗?那一定只是长得相像而已,我的这位朋友叫宋辞。”见郭栋仍一脸狐疑,楚淮南又淡淡地补充道:“他是‘天地汇’老板宋诗的弟弟。”
他特地强调了天地汇。因为但凡稍微听说过宋诗或宋辞名号的人,就一定都知道,像宋辞这样的二世祖,跟“品学兼优”四个字一点也沾不上边。
郭栋不认识宋诗,更没听说过宋辞。但作为江沪市的年轻人,他知道“天地汇”。
那是个大名鼎鼎,档次很高的娱乐场所。
既然是那种地方老板的弟弟,那就肯定不是沈听了。
况且刚刚病历本上的姓名一栏中,好像确实写着“宋辞”两个字。
但这个宋辞和他的高中同学沈听,也实在是太像了吧!
和楚淮南一起从被临时征用的值班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郭栋,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遍病历本上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人傥荡地勾着嘴角,不仅顶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耳后还纹着一小片形状花哨的纹身,连直视镜头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痞气。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善茬,好像确实是他认错了。
郭栋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在和汪主任相熟的资本大鳄面前,一不小心就闹了个大乌龙。
他生怕自己会被误会成是想要乱攀关系的那种人。于是,一路上,都在尴尬地对楚淮南连声道歉。
楚淮南很大度地笑了笑:“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认错很正常。”
两人正说着话,恰好又碰见汪主任从走廊的另外一边走过来。郭栋连忙借口要拿笔记,脚底抹油地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