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的目光仿佛要烧穿屏幕。什么能不能看?就是不想让你看!
他黑户他心虚不行吗?
闻笛:【日常进出家门的情况是个人行踪,你私自摄录,也是侵犯公民隐私权。而且你装摄像头的地方是公用空间,应该经过我同意。我不在门口堆放垃圾,你也不能在墙角装摄像头!】
对方迟迟不回,根据闻笛的了解,应该是在预备反攻。他趁着空挡上网查了查相关纠纷的案例,储备弹药,只待敌军回来一举击溃。
几分钟后,屏幕亮起,闻笛正待激情输出,一看回复,愣了。
邻居:【那就拆了吧。】
闻笛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什么?这就完了?没有开地图炮,没有人身攻击?
预备着大军压境,烽烟四起的,突然鸣金收兵了。闻笛有种一脚踩空的恐慌。
这么容易?
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注重公序良俗、邻里和谐了?
第13章 迅疾的闪电,用火焰射瞎他的眼睛
摄像头是边城出门前装的。
免插电,不打孔,只要把磁吸铁片黏到墙上,安上底座,安装就完成了。有人走动时才录像,充一次电能维持半个月左右,从手机APP上可以直接看到录像。
边城测试了一下清晰度,十分满意。
安装完毕,边城就启程赴约。宋宇驰喜欢教工食堂的安静和空座位,时常让他带着自己去蹭饭,每次被边城气到七窍生烟,还死性不改。
边城站在食堂门口五分钟,脑子里一直想着昨晚的论文。宋宇驰的手淹没在午饭大军中,像上世纪火车站举牌子等游子归来的老人,朝他喊了几声,他都没听见。
宋宇驰知道这人的德行,万般无奈地挤过来,拍了拍边城的肩。他发小5.3的视力,但时常对他视而不见。“E神!”
边城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别这么叫我。”
边城英文名Ethan,从他拿了IMO金牌之后,宋宇驰就改口叫“E神”,还把他的照片装进相框,考试前放在桌子边上,给他上香。宋宇驰每次叫外号,边城就有种自己进了小木盒的感觉。
“眼睛长在前面是用来认人的,”宋宇驰埋怨道,“我站这么近你都看不见?”
“我脸盲。”
“我看你是上了副高,不搭理我们打工人了,”宋宇驰叹了口气,“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他们两家是世交,父辈是大学同学,毕业于T大土木系。宋宇驰只比他小一岁,从小一块长大,一起穿开裆裤,前后脚上幼儿园。可惜,上小学后,宋宇驰一眨眼,边城跳了两级毕业了,又一眨眼,拿金牌保送了。等他踏进附中的大门,边城已经在隔壁大学研究流形了。
等到他博士延毕,因为秋招焦头烂额的时候,人家已经上了副高,开组招生好几年了。
他们俩吃饭,边城还能带他上教工餐厅吃自助,他带着满肚子的气恼与嫉妒,拿了五盘菜。
偏生边城喜欢往他痛处戳:“工作有着落了吗?”
宋宇驰嘴里的京酱肉丝变了味,越嚼越酸:“没有,今年就业难啊。”
大环境真是恶劣:“T大工科博士都要愁,就业形式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
“主要是研究方向偏啊,”宋宇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们组现在开发的这个光谱分析技术,比老方法精度高,但成本也大,市场化太困难。老技术的精度已经够用了,人家为什么要把仪器流程全换掉?你知道什么地方才必须用我们的技术吗?”
边城没回应。理工隔行如隔山,同一个专业的研究方向都大相径庭,他猜不中也懒得猜。
“极端环境,”宋宇驰说,“比如深海,月球,火星,这几块市场才多大啊,还得跟其他组抢资源。其实天问一号就用了类似的技术,用光谱分析火星上的物质成分。要是我们能用这个数据就好了,但这个项目被交大抢去了,那边导师的人脉好。”
谈起导师,宋宇驰又一脸幽怨。遇到糟心老板是大概率事件,他跟百分之九十的博士生一样,对掌握生杀大权的导师充满怨愤。
“你们导师没有公司?”边城问,“他没给你们什么就业机会?”
“可别说了,他那个公司,搞了五年了,项目时有时无的,谁知道哪天会倒闭,”宋宇驰说,“还给工作呢,他不拖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之前好不容易拿到一个省级实验室的offer,那边的负责人跟他有利益冲突,他话里话外就不想让我去。”
“事业单位呢?”边城问,“伯父不是想让你进航天一院吗?”
航天一院是研究运载火箭技术的单位,影响着载人航天未来的发展,也是热能系最好的就业单位之一。
“加班出差太多了,”宋宇驰撇了撇嘴,“之前一个师兄去了,一年200天在飞机上,压根没有个人生活,工资也不算高。他警告我了,没有情怀就别去。你看我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人吗?”
边城看了他一眼,说:“是人家不要你吧?”
宋宇驰噎住了,半天才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心痛地说:“上来就问我,怎么连个国奖都没有,太打击人了。”
“明智,”边城说,“招你过去,也不知道是给国家的航天事业做贡献,还是拖后腿。”
宋宇驰手里的易拉罐莫名其妙瘪了,发出清脆的响声。每次跟边城说话都是考验人性,他凭借惊人的耐心,才勉强抑制住暴力冲动。
“其他所呢?”边城没注意他爆出青筋的手,“之前你不是提了什么706吗?”
706专攻战斗机研发,是歼二十的诞生地,对宋宇驰这样的热血青年来说,就是牛,酷,酷毙了。
宋宇驰的怒火被丧气填满,苦笑了一下:“那边的HR不要太牛,之前双选会,就他们那排一长队。好不容易到我了,HR看了一眼简历,就嫌弃我方向不对口。哎呀,说实话,我们专业就业,能有几个找到方向对口的?他们也太刁钻了。”
边城没有经过正儿八经的秋招,但也知道情况:“毕竟没有单位愿意从零培养,招博士也是希望进来就能用。”
“我也投过工物院,他们那边就挑明了,说想要钱班的……”顿了顿,宋宇驰解释说,“钱班是钱学森力学班,都是物理竞赛进来的。”
“我知道。”
宋宇驰仰天长叹:“真是不给我们这种冷门小组的博士活路,隔壁新能源那个大组,offer就跟白拿的一样……”
“我的方向才叫冷门,”边城说,“国内研究代数几何纯理论的很少,跟微分几何比势单力薄。”
妈的,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宋宇驰气愤地说:“你跟我一样吗?你是海外优青,再过几年说不定就长江了……”
要想在理工的学术领域出头,靠的就是头顶的帽子。帽子分几个层级,首先是小四青:青拔、优青、青年长江、海外优青;再往上是长江、杰青;最后是终极殿堂——两院院士。
青椒们一般从小四青拼起,一层层往上升,跟升级打怪的模式差不多。
有了长江的帽子,全国高校畅通无阻,哪怕立刻躺平,今后的人生也风雨无阻,吃喝不愁。
“我要是有你做导师就好了,”宋宇驰向往地说,“那我肯定往死了舔你,巴结你。”
升级也靠带,比如宋宇驰的隔壁组,大老板争气,评了长江,转年小老板就上优青了。去年一个院士去世,大老板补缺成了院士,小老板就评上长江了。他们组的学生就不愁就业,有一个师兄成果平平,就因为大老板力保,进了211,让宋宇驰艳羡不已。
“要不我转去数学系吧,”宋宇驰满眼期待地看着边城,“等着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别来,”边城说,“你的数学水平连保送的那些高中生都比不过。”
宋宇驰手里的易拉罐彻底报废了。他就不知道人怎么能无情到如此地步,对延毕的发小毫无怜悯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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