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卖自夸也太尴尬了。
然后边城开口问:“那他们要是问你,你怎么回答?”
“啊?这还用想?”闻笛很轻松地举了范例,“你个子高,身材好,智商高,工作也体面。”
“这样吗?”
“是啊,这种问题其实很好回答,说说看到这个人最先想起来什么就行。”
边城想了想,说:“那有很多。”
这完全超乎闻笛的预料,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人。
“冬天骑完自行车,这边会翘起来一绺,”边城指了指头顶右边,“零下的时候,鼻尖会有点红;每次看到我的时候,会笑着跟我说‘早上好’;吃饭的时候,腮帮子会鼓起来动来动去;想要什么东西,会睁大眼睛盯着看。这样的场景太多,很难选。”
咖啡厅的音乐戛然而止,闻笛胸口一震,感觉血液在大脑中轰鸣。
短暂的停顿之后,下一首曲调悠扬地响起。
“你干什么?”闻笛说,“幸运值要攒着用啊。”
边城用沉默表示疑问。
“好运气是有限的,所以考试之前才要攒人品,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闻笛说,“我现在幸福得要死掉了,明天吃饭不就出事了吗!”
饭局确实出事了,虽然不是他预料的方式。
第28章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
何文轩发来的定位是北二环的一家餐厅。这里是各大省市驻京办的所在地,“福建大厦”“广西大厦”“山东大厦”,每栋楼里都有本地特色餐馆,方便思念家乡味道的官员们品尝。正不正宗有待商榷,价位比外面贵出一截。
有个同学的父母这两年调任驻京办,他做东,订下了大厦餐厅的包厢。
闻笛出发前就暗暗抱怨:北二环离T大多远,做个戏还得费时费力。
幸亏教授有车。
念及此处,他不安地瞥了眼开车的边城,心里犯起了嘀咕。词对过了,教授的记忆力完美无缺,毋庸置疑,但他总觉得忐忑。
问题会出在哪呢?
车子驶进停车场,他跟边城一起上楼,电梯里屡次欲言又止,想提醒什么,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不信任战友。内心拉扯之间,包厢就到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幸而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蒋南泽。
“你来了。”蒋南泽示意身旁的空位,闻笛松了口气,带着边城坐过去。
刚沾到椅子,蒋南泽就惦记着自己的礼物有没有落实:“哎,那个兴城中学的面试,你过了没有?”
“过了,我觉得他们都没听我试讲,看了简历就定下了。”
“这就是在应试教育里胜利的好处嘛,回头他们把应聘人员学历一贴,多唬人,多有面子。什么时候上岗?”
“年后。”闻笛轻飘飘地说,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场外——何文轩还没来。
蒋南泽余光瞥到边城,探出头毫不掩饰地打量他,伸出手:“久仰大名。”
两人隔着闻笛握手,闻笛这才意识到还有第二个定时炸弹——他暗恋边城的那段时间,天天骚扰蒋南泽,试图弄懂扎里斯基拓扑的概念去搭话。要是蒋南泽把他犯花痴的严重程度和盘托出,让边城知道自己觊觎已久——虽然是事实——那也太社死了。
好在老朋友的情商是顶级的,握完手之后,蒋南泽一言未发,只是意味深长地冲他挑了挑眉毛。
闻笛刚松了口气,何文轩和他人模狗样的金丝眼镜就出现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闻笛,精准地直线走过来:“好久不见。”
酒店电梯里不是才见过。闻笛敷衍地点了点头,把手搭在边城肩上:“这是我男朋友。”
“你好,”何文轩朝他伸出手,“我是闻笛的高中同学。”
边城看了他一会儿,转头问闻笛:“不是前男友吗?”
“……是。”闻笛说。
何文轩毫无尴尬之色,闻笛羡慕他高超的表情控制能力。他们握手时,何文轩的打量很委婉,但闻笛知道他肯定算出了边城全身上下所有行头的价格。
“菜我点好了,人来齐了就上。”做东的同学说。
落座开席之后,二代们的第一件事是吹牛逼,自己在家里的公司担任什么职位,最近又做了几笔大生意。第二件事是聊理财。自己知道哪家公司的内幕消息,最近买了什么原始股。
边城的目光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漂浮起来,闻笛知道他大概在思考论文的哪个章节。
挥斥方遒间,有人说了一句:“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我们这儿还有两个博士呢。”
然后聚光灯啪地打在了闻笛和蒋南泽身上。
来了,闻笛想,不知道后果是烟花还是核爆。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波炮火开向了蒋南泽。
“我们普林斯顿的高材生最近在研究什么?”对面的一个同学问。
这群人在搞什么。闻笛想,他们不是早知道蒋南泽退学了吗?
“我退学了。”蒋南泽简单地说。
“为什么?”同学紧接着追问,“你之前不是发了什么文章吗,是不是伯父的原因?我听说你们家生意不太景气。”
“别夸张,”何文轩说,“前一阵子他弟弟还去英国留学了。”
“哪个弟弟?”
“住在御府天城那个。”
“啊……”同学的语气有些茫然,“是小学在校门口拉横幅那个女人的孩子?”
“是初一在我们班门口吵架那个女人的孩子。”
“哦,我有点记不清了。”
蒋南泽打断他们对家谱的讨论:“跟家里没关系,我能力不够而已。”
本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就此告一段落了,结果一个人问话完毕,另一个人又开始了:“那你现在是硕士?”
蒋南泽放下了筷子,这顿饭是没法吃了:“本科。”
“博转硕很容易啊,你是不是没跟导师处好关系?”那人想了想,“也难怪,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他旁边的同学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去年你跳进池子里,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蒋南泽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去趟厕所。”
他站起来,把长发撇到身后,绕过闻笛,往包厢外面走。闻笛脑子里冒出两个选择,一是用机关枪扫射对面所有人,二是看看蒋南泽的情况。他思虑再三,还是跟上老同学,临走前拍了拍边城的肩,说自己去洗个手。
他把边城留给一群不怀好意的陌生人,边城倒不介意——或者说根本没听见,因为闻笛说完他毫无反应,大概是论文思路还没捋顺。
走进洗手间,门上插销都是绿的,隔间似乎没有人。闻笛推开左边一个,看到蒋南泽背靠瓷砖,一个人自言自语——也可能是在跟Thomas对话。
闻笛交抱双臂看着他:“你要是把对自己的攻击力转移一半到别人身上,那群人早消停了。”
蒋南泽停止嘴部的运动,目光转向他:“我也想掀桌子。”
“为什么不掀?”
“我那事业触礁的爹还在跟他们做生意,得罪人干什么呢?”蒋南泽耸了耸肩,“再说了,我将来也可能会求他们帮忙。”
闻笛胸口泛起酸涩感。蒋南泽也是富二代,不过父母隐形、兄弟姐妹一堆的二代,和独生子女的二代,意义是不一样的:“你今天何必要来呢?你也知道那群人喜欢看笑话。”
“为了面子,”蒋南泽直起身,“我要装作我压根不在乎退学这件事,这不是我的痛处,没法用来攻击我。”
这个想法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闻笛自己还带着假男友来了呢。他用悲伤又同仇敌忾的眼神看着老同学,张开双臂:“我抱抱你吧。”
蒋南泽没有回应他的热情,平静地看着他,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跟你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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