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跟你解释……”
“不需要!”闻笛说,“我干嘛要看在世的五十岁以下最优秀的代数几何学家的论文?”
江羽已经晕了,连边城都顿了一会儿:“什么?”
“《数学年刊》是这么评价你的,”闻笛说,“在世的五十岁以下的最优秀的代数几何学家。我这辈子只在莎士比亚戏剧里看过更长的定语。”
边城指出:“这是很高的赞美了。”
江羽放下筷子,尽量自然地插了一句:“我今天不在家吃。”
将吵未吵的两个大人停了下来,一直把脸转向他。
“你最近怎么这么经常在外面吃饭?”闻笛问。
江羽心里一紧,一般两个大人都不会问的,何况他们现在还在吵架:“嗯……有同学……”
“哪个同学?”边城问。
“就是……”他现在只要随便说一个名字就好,但他一紧张大脑就一片空白,名字就像流水一样从指尖溜走,“嗯……”
他挣扎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他又不擅长撒谎,家里有两个绝顶聪明的大人,追问几句就暴露了。
“就是兴城中学的那个。”他说。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闻笛立刻就锁定了目标人物,并提起抗议:“那人可不行!”
“他怎么了?”江羽本能地护卫起来。
“心思太重了,”闻笛语重心长地说,“你哪能玩过他呀?他见我第一面,就把一口锅扣在我头上,小心之后他也扣在你头上。”
江羽马上抗议:“他人很好的!”
闻笛看着他,就像看着每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行将失足的少男少女,叹了口气。
“好吧,”闻笛说,“劝也没用,这个跟头总是要栽的。”
言至此处,大人们就真的没有再阻拦他,就这么让他出去了。临行前,闻笛的眼神慈爱而沉重,好像是他是一只全速马力冲向灯泡的扑棱蛾子。
今天许戚破天荒说要自己做饭,据他本人供述,在小时候那段地下室的艰苦日子,他学会了用电饭锅煮出11种不同的菜饭,而且个个好吃。
赴约路上,江羽一边期待中午营养均衡的伙食,一边思考怎么劝说哥哥们,让他们相信,许戚美丽的外表下包裹着一颗不污浊的心灵。
他走到大楼门口,还没按电梯,有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叫住了他:“你是不是江羽?”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
“果然是你,”男人冷笑着说,“你来找那个姓许的吧。”
天哪,江羽心里想,怎么今天世界上人人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真没想到,傻子也有傻子的用处,”男人说,“我居然也有被你坑的一天。”
江羽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的震惊里,没有反应。
“别不承认,”男人盯着他,“我看过举报材料了,那里面有些事情,我只在自己家里说过。”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你来我家做过保洁。实话说吧,你是不是在我家放了什么东西?”
江羽像是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把男人看了个遍,然后真心发问:“你是谁?”
那人看了他一会儿,企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蛛丝马迹:“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不好意思,”江羽说,“我真的不记得了。”
“你开什么玩笑?”男人难以置信地问,“当初你的课本就是我丢下楼的,砸到你脑袋的箭也是我扔的。我说是在帮你的课本消毒,你还乐呵呵的。”
“哦,”江羽说,“好像是有这个人。”
“不可能吧,”男人怀疑地看着他,“我都还记得,你居然忘了?”
“我脑子不好啊,”江羽说,“要是这样的事都记得,我的脑袋早就装不下了。”
男人仍然游移不定。如果江羽所说为真,那“报复”这个前提根本就不成立。但如果江羽没做过,那些举报材料的内容,许戚是怎么查出来的?
“你来做保洁的时候,居然不知道那是我家?”
江羽觉得很头疼:“你也才知道保洁是我啊。”
谁会认真看保洁的名字?再说了,他去的时候,男人也未必在家。
“我好多次见到你和许戚走在一起,”男人仍然不信,“他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事,把我害得那么惨,你肯定知道点什么。”
江羽看起来陷入了沉思。男人死盯着江羽,这家伙脑袋不灵光,从他身上下手容易多了。等江羽开口时,男人以为他会说出点什么,结果江羽只是说:“不是许戚做的。”
男人冷哼一声:“你倒还挺护着他啊。”
江羽摇摇头:“不是许戚做的。”
男人抓住江羽的胳膊,想要继续质问,有个人从绿化带的小径上快步走来,拦住了他。
男人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缩在家里不出来了呢。”
“少牵扯无关的人,”许戚回头对江羽说,“这里跟你没关系,你先走。”
江羽还想留下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戚低声说了句“在家里等我”,他就乖乖走了。
男人看着江羽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电梯,返回来盯着许戚。
“你跟当初变化不大,”许戚说,“还是那么欺软怕硬。”
男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你这人心理到底有多阴暗啊,十几年前的破事,你现在还缠着不放?”
这家伙甚至还搬到和他同一个小区,警察上门的时候,这人就站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坐进警车。
许戚扯了扯嘴角,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衣领上拽下来:“我不太明白。你们的建材有问题,不好好反思自己,怎么成天把罪过往别人身上推?”
“你等着,”男人用手指着他的脸,“我不信你的手段有多清白。从你这撬不开没关系,那个白痴……”
许戚左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右手挥拳直击他的腹部。肉与肉的碰撞发出闷响,男人捂着肚子半蹲下去。
许戚蹲下来,眼睛半垂着,钉在男人皱成一团的脸上:“你再叫他一声白痴试试。”
“你……”
许戚摇了摇头,缓慢地说:“你用力的方向完全不对。你真以为这事跟江羽有关系?你在家里找到窃听器了?”
他扫了眼男人的表情:“看样子没有。”
“那你怎么会知道?”
“你又不是跟鬼通的电话,你不说,另一个人不会说吗?”许戚站起身,按下电梯按钮,“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我确实心理阴暗。”
他丢下老同学,很快走进家里。江羽在厨房里揣着手检视食材,眼里冒着新奇的光。听到开门声,他就转过来,大声问:“是排骨饭吗?是吗?是吗?”
许戚笑了笑,走进厨房,挽起袖子。
电饭锅冒着蒸汽的空当,两人坐在餐桌旁。江羽一脸期待地盯着白雾,仿佛刚才楼下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许戚看着他,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江羽的眼珠转过来:“问什么?”
“我最近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有人说我害他?”
“哦,”江羽说,“我知道。”
许戚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确实跟江羽提了两句,自己正在追究之前的事,但从来没跟江羽说过具体的情况。
“嗯,”江羽说,“你在打碎那个屋子。”
在他遥远的记忆里,母亲经常为了他和父亲吵架,最后往往以怒吼和哭泣告终。母亲很直白地告诉他,她对他父亲有深深的怨恨,甚至到一想起来就痛苦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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