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趴在地上:“下官遵命!”
裴凛之回头对荆州刺史谢云道:“谢大人,我手下的将士与曹大人都无端丧生于荆州地界,此案疑点重重,你草率处理后事不说,竟然还向朝廷谎报说是暴雨翻船所致。你将这事如此轻描淡写地结了案,就不怕我的兄弟泉下有知来找你索命?”
自从裴凛之到荆州后,谢云就被他控制起来,并一直带在身边,不让他跟其他人接触,就是想看他到底能扛多久,到底要为谁掩饰,还是他本人就是这事的幕后主使。
谢云说:“裴将军此话严重了。曹大人之死下官也十分痛心,下官之所以那样跟朝廷禀报,是怕陛下怪罪下官治理不力,竟让朝廷命官在任上死于非命。”
裴凛之冷笑:“看来你也知道你治理不力,我停了你的职,冤不冤?”
谢云摇头:“不冤不冤,是下官的疏失,令曹大人含恨死去。”
“那你就没再重新调查过此案?”
谢云舔舔唇:“下官无能。”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是个无能之辈,对吧?很好,这刺史你也不要做了,这荆州我暂且替你管了。”裴凛之压住怒火。
光靠怠忽职守是不能将这些狗官治多大的罪,必须要有点真材实料才行。裴凛之一转头,就命人去查荆州这些地方官的清廉问题了。
但凡做官,能做到两袖清风的,除了萧彧身边的几个人,裴凛之还没见过。尤其是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地方官哪有不贪污受贿的,所以一查一个准。
让裴凛之惊讶的是,他们竟在谢云家中搜出了二十几万两银子、珠宝无数。谢云这荆州刺史一年的俸禄折合成银两,不会超过二百两银子,来荆州赴任不过三年,他每年的俸禄折算成银两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一千两。
按理说,谢云又非荆州人,就算在荆州买田置地,也断不可能赚取如此多的银两,更不至于是从老家带着这么多银两来赴任,那可是上万斤重的行李。
谢云在交代这些银两的来龙去脉时,漏洞百出。在裴凛之的审讯下,谢云终于开始交代这些银子的来龙去脉,都是这些年在荆州敛的财,有克扣的军饷,还有地方豪强以各种名目孝敬的钱财。
最近的一笔,便是江安县豪强屈庆一个月前送来的五万两银子。这个时间,便是曹勉出事的时间。
这屈庆来头不小,他是荆州地界最大的名门望族,家有良田万顷,整个江安县的良田有八成被他一家占有,富得流油,在当地是呼风唤雨,耀武扬威,比陈谦那个县令还威风。
裴凛之听见这名字,说:“屈家?就是前段时间从他家收编了三千私兵的屈家?”
一旁的副将答:“正是。当时屈家不少私兵还反抗,被弟兄们打了一顿才老实了。对了,将军,昨日还有负责训练私兵的校尉来报,有一群私兵潜逃,被抓了回来。好像都是江安屈家的。”
裴凛之说:“去搜搜陈谦家里,看看有没有来历不明的银子。”他觉得自己可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是。”
很快,他们在江安县令陈谦家中也搜出了上万两来历不明的银两。一问,果真是屈家送的,而且时间与谢云收受贿赂的时间差不多。
屈家的作案动机太明显了。均田制受损失最大的便是这样的地方豪强,他们怎么舍得将祖辈积累的下来的财富拱手交出来。
陈谦被揪出收受贿赂的证据,裴凛之直接给他下到了牢狱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陈谦才开始交待他所知道的事实。曹勉抵达江安后,曾经与屈家有过多次接触,并且都不太愉快。他离开的时候,屈家的问题其实都没有解决,便跟陈谦打招呼,说是待他处理完松滋的均田问题,再回江安来处理。
裴凛之猜到,曹勉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带的五十名将士完全无法与屈家三千私兵对抗。所以采取了退让的方式。
裴凛之问:“曹大人出发前,是否给朝廷递过奏折?”
陈谦说:“是有一封信从驿站发出。”
裴凛之问:“信呢?”
“小人不知道,下一站应当是江陵。”
裴凛之叹了口气,他猜想曹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便向朝廷写了奏折递上去,但奏折还没出荆州地界就被截住了。
“那曹大人是被谁杀的?”裴凛之问。
陈谦摇头:“这小人真不知。”
“谁人送他们离开的?”
“是小人。”
“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那日下着小雨,小人亲自送曹大人上船。我还劝他们等雨停了再走,但他们执意要走,看起来比较迫切。”
“他们尸体上可曾有伤?”
“仵作说身上没有外伤,但指甲颜色发黑,似是中了毒。”
裴凛之闭上眼睛,这就没有错了,必定是中了毒,才会在沉船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有人在他们中毒之后,将船凿沉了,那么下毒之人是谁?裴凛之握紧了拳头。
裴凛之让人将屈家家主带了过来,开始盘问,他没有直接问曹勉之事,而是问起了均田一事。
屈庆说:“之前有位大人来找小人商议此事,小人家田亩过多,没能统计完,一时间算不清,那位大人说等他回来再算。”
裴凛之淡淡地说:“哦,那位大人已经去世了,你不知道?”
屈庆装作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当真?那太可惜了。均田一事,是否要等朝廷再派人来推行?”
裴凛之面无表情地说:“不必了,我说了算。交出你家所有土地的契书,明日就开始丈量土地。”
屈庆面色一僵,讷讷地说:“大人是新来的推官?”
“我不是,但这事我能管。”裴凛之说,“还有一件事要跟屈老爷确认一下,最近你送了荆州刺史五万两银子,江安县令一万两,为什么要贿赂朝廷命官?你们给曹大人和他的随从下了什么毒?”
第159章 惩处
屈庆吓得一个哆嗦, 连忙跪下:“大人,小人冤枉,下毒之事与我无干。”
裴凛之冷笑一声:“与你无干?曹大人出事之后, 你便巴巴地给谢云与陈谦送银子,让谢云命令陈谦火速结案, 将曹大人的遗体烧掉。官府办案, 何时需要你来指挥?你算哪根葱?或者说, 屈老爷是这江安县的土皇帝, 江安地界的事都由你说了算?”
屈庆被裴凛之凌厉的目光吓得瑟缩了一下, 赶紧低下头,舔了舔干燥的唇:“小人岂敢!当时那些尸体都停放在我家的田地里, 实在太多了, 庄户们都害怕, 纷纷来央求我想办法早点处理那些尸体。不得已,我才去求谢大人的。”
裴凛之像听到天大笑话似的仰头哈哈大笑了数声:“这么看来, 屈老爷还真是个宅心仁厚的东家, 如此替庄户考虑。可据我所知,屈老爷朝佃户收的租子是五成, 佃户们还得交三成赋税, 自己只能得到两成。裴某走南闯北, 从未见过如此黑心的地主!你逼得多少人走投无路,卖身为奴给你当私兵当家奴, 你连佃户的死活都不管, 还会管佃户受到遗体的影响?”
屈庆背上直冒冷汗。
裴凛之将茶杯往地上一砸,大声喝骂:“姓屈的!休要再跟老子狡辩, 再不从实交来, 大刑伺候!来人, 上板子!”
尽管萧彧并不太赞同严刑逼供,但裴凛之觉得,有些人畏威而不怀德,就是欠收拾。
屈庆何曾受过这等苦,但如今他的靠山全倒了,再也不敢嘴硬,吓得跟筛糠一样:“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都招,小人全都招!毒真不是小人下的,是犬子所为。他张扬跋扈,不知深浅,买通船家,给曹大人等人吃了河豚,酿成了大祸。小人知道的时候,已经晚啦!”他说到这里涕泪俱下。
裴凛之说:“来人,去将屈庆的儿子都抓过来。”
屈庆连忙说:“是小人的二儿子,与其他人无干。”
裴凛之冷哼一声:“本帅自有分寸,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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