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从雕版印刷到活字印刷,经历了起码有两三百年历史呢。
萧彧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裴凛之小心地问:“郎君有心事?”
萧彧一愣,否认:“没有。”
“郎君今日听曲时,想起了什么?”
萧彧心想,果然还是被他看见了:“就是想起了从前家中的事。”
裴凛之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抓住萧彧的手:“郎君想家了,总有一日,我们会回去的。”
萧彧露出苦涩的笑容,他永远也回不去了啊。
裴凛之见他这样,心疼得不行:“对不起,郎君,又勾起你的伤心事。郎君莫要伤心,凛之陪你。”
萧彧红着眼眶点点头:“谢谢凛之。”
裴凛之适时地松开手,换了个话题:“我想问,学塾开学之后,赖峰几个人要住到学塾去吗?”
萧彧说:“我原是这么打算的,其实他们住在这边也有好处,起码你就不会总是担心我的安危。”
这一点裴凛之也承认,这几人武功他也摸不透底,肯定要比吉海强多了。
新刺史又要上任,还真有点叫人不放心,有他们在,要多几分保障。
裴凛之提议说:“那便让向阳和关山搬去吧,让赖峰留在这边。暗卫习惯独来独往,三人挤一个房间不太合适。”
萧彧非常惊奇:“你居然还会关心他们的私人空间。”
裴凛之转过脸去,拿起笔开始抄书:“郎君要是想留他们住这边就算了。”
萧彧笑了:“那就让向阳和关山搬到学塾去住吧,赖峰留下也够了。”
裴凛之的嘴角翘了上去,他很快又将它拉了回来。
第二日,萧彧便找赖峰三人说了住舍安排的问题,关山倒是满口答应:“没问题,我搬过去。”
向阳则有些迟疑:“我——”
萧彧问:“向阳不想搬吗?”
赖峰说:“向阳不想搬,那便我搬吧。”
向阳连忙说:“不,还是我搬吧。大哥你留下来保护郎君和阿平。”
萧彧笑道:“学堂那边是冷清了些,但是房间布置不会比这边差。那边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先去看看,缺什么跟我说,我再着人添置。”
向阳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谢过郎君。”
萧彧离开后,关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无非就是些换洗衣裳,再就是他的剑。
向阳则没有动,只是看着床头的陶埙发愣。
赖峰说:“十三,你不愿搬?”
向阳扭头看着他,有些赧颜:“没有。”他开始慢慢收自己的东西。
赖峰说:“当初主上是说过要将你俩送给郎君,我记得当时你并不高兴,所以我也一直没跟郎君提这事。要不我现在去跟他说,让他将你收了?”
向阳的耳朵都红了,恼羞成怒:“大哥你别说了。我没那个意思。”
一向不苟言谈的关山突然说:“大哥你要说的话千万别提我啊,我没那狗胆,还不够裴公爷砍的呢。”
赖峰叹息:“十三,我知道你钦慕郎君,我们也打心底里敬服他。你们也都看到了,郎君斗南一人,世上已经无人能出其右,不是我等可以亵渎的。把你的心思收一收,好好为郎君办事,将来若能成事,我们便是肱股之臣,在郎君心中自会留下一笔。这不比自荐枕席强?”
向阳抿紧唇,点了点头。
六月初一,学塾正式开学。
来自周边四个村子的一百多名学童集中到了白沙村的学塾,学童中,男女比例极为悬殊,外村仅有一个女童,还是跟着兄长一起来的,余下十几名女童皆是白沙村的。
外村的孩子见到气派敞亮的学塾,都异常激动,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青砖瓦房,现在居然有机会进去上课,想想都令人激动。
第一日没有正式上课,只是熟悉环境,分班、分发书本,嘱咐学塾纪律,普及安全教育。夫子们还给本班的学童讲了一两个劝学故事,就放了学。
萧彧目送大大小小的孩子欢欣雀跃地散学回家,胸中生出了莫大的成就感。
第一所学校就这么建立起来了,他希望以后还会有第二所第三所……就像星星之火,能成燎原之势。
他也知道,这条路任重而道远,但至少,他们已经走在路上了。
萧彧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裴凛之那个愿望来,对他来说,这条路太难了,但也不是完全不值得去做,不是吗?
萧彧负责二三年级的算术,还是他原来教的那些孩子。
每次上课,他都将阿平带上,因为帮他带孩子的小春上午也要上课。
小家伙有一套特制的课桌和椅子,也像大孩子那样,坐在课堂里听萧彧讲课。
阿平已经很能适应课堂了,很多时候,他能安静地坐着,学大孩子的样子装模作样地听课,虽然他根本听不懂。
有时候也会坐不住,毕竟爱玩好动是这个年纪孩子的天性,他会从椅子上下来,学着萧彧的样子满课堂巡视,他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逗大孩子们忍俊不禁。
这个时候萧彧便会求助关山,关山这个课最少的武术教练便会来将人抱走,带到外面去玩。
阿平很适应学塾的生活,因为人多,他爱热闹,大孩子们都宠爱他,一到课间,便带着他四处玩。
六月初六,是阿平周岁生日。
为了庆祝阿平的周岁生日,萧彧决定亲自下厨,在小厨房给小家伙准备一顿丰盛的生日宴。
为了准备这顿生日宴,许久未上山打猎的裴凛之准备上山去打猎。
未料从初五开始,今年第一场飓风便来了。
为了学生的安全,学塾第二便放了假。
今年可谓是风调雨顺,从入夏到现在,都没有刮过飓风。
萧彧还在暗自庆幸,希望闵翀他们也一切顺利,能够早日返航。
这场飓风并不算大,只是带来了充沛的降雨,原本燠热的天气被一扫而空,顿时无比清凉。
因为这场飓风,阿平的生日宴也要被迫简朴起来。
裴凛之没法出去打猎,连平时常见的海鲜都没有了。
萧彧便安排杀了一头猪,又杀了鸡鸭,还做了一锅豆腐,准备简单做一做。
萧彧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阿平便被小春看着。
几个孩子打着油纸伞、戴着斗笠,光着脚丫在院子里踩水泡玩。
阿平很喜欢水,见他们玩,也想去,但小春不让他去淋雨。
小春去上了一趟茅房,回来便发现阿平已经跑到院子里去了。
他没打伞,没戴斗笠,小脚丫在青砖地板上踩得欢快极了,几个孩子追着给他打伞,他还到处躲。
平时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胖子,这会儿倒是跑得飞快。
小春一着急,直接冲进雨中:“阿平,你不能淋雨。”
几个人围追堵截,终于将这个灵活的小胖子逮住。小春给他换掉淋湿的衣裳,换上干净衣裳,他还不太乐意,扭动着身体还要出去玩。
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中午这边宅子里的人陪阿平一起吃了顿生日宴,向阳和关山也都过来了。
饭后,萧彧还按照传统,给阿平张罗了一个抓周仪式,放上毛笔、书本、算盘、木剑、小葱、木尺、银块、蜜饯等物品,赖峰还在其中添了一枚玉章。
眉心点了一点朱砂的阿平像个小福娃,坐在席子中央,左看右看,最后朝蜜饯爬过去,抓起来放进嘴里。
大家都笑起来,萧彧说:“果然是个小吃货,很好,说明有口福,一辈子衣食无忧。再抓一个,阿平。”
阿平看着他,朝他的方向爬来,然后抓起了萧彧身前的一把木尺。
赖峰大喜过望,但又不敢表露出来,憋着看向萧彧。
萧彧抱起阿平,笑着说:“抓了尺子,挺好。说明我们阿平心中有尺度,将来是个公平公正的人。”
赖峰知道,尺子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可以解释为丈量天下,也可以代表制定规范,不管怎样解释,寓意都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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