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被他抱着颠簸了一阵,突然咳了起来,突出一口水来,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被裴凛之抱着在赶路,便出声:“凛之?”
裴凛之身形巨震,停下来低头一看:“郎君!”泪水不由自主地涌满了他的眼眶。
萧彧咳嗽几声:“我从筒车上摔下来了?”
裴凛之吸了一下鼻子,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人的手臂却没放松,而是紧紧抱住了:“是,谁让你爬那么高,你快吓死我了!”
萧彧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讪笑:“失误,失误,以后不爬了。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裴凛之声音还在颤抖:“怎么能不担心,万一溺水了怎么办?”
萧彧说:“短时间溺水气绝也有救,需要先控水,再按压人的心脏,同时渡气给对方就行。”
裴凛之问:“渡气怎么渡?”
第29章 演戏
萧彧一下子被问住了, 这要怎么回答?难道要给他示范人工呼吸?他干咳了一声,说:“捏住气绝者的鼻子,掰开他的嘴, 检查口中无异物, 有则取出, 然后往他嘴里吹气。”
裴凛之听到这里, 脸慢慢变红了, 喃喃地说:“这样真的有用?”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萧彧说, 心想有必要给大家教一教急救措施了,否则多少枉死的人。
裴凛之盯着他的唇, 很想让他给自己示范一下,到底还是没敢造次,话到嘴边改了口:“郎君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呢?”
“医书上看到的。”萧彧说。
裴凛之终于注意到萧彧一向红润的唇此刻有点发乌, 忽然意识到什么, 说:“郎君我带你回去换衣服。”
这时突然来了一阵风,浑身湿透的萧彧张嘴打了个喷嚏, 他都来不及掩住嘴, 估计唾沫星子都溅到裴凛之脸上了:“对不起,没忍住。”
裴凛之浑不介意:“赶紧回家,当心着凉。”说完抱起萧彧, 转身朝家的方向奔去。
萧彧说:“凛之, 我已经没事了,放我下来走。”
裴凛之说:“我抱你走得更快。”
这是真的,即便抱了个人在怀里, 裴凛之的脚力都比萧彧快了不少。但是, 为什么要用抱的呢?还是公主抱, 萧彧有些尴尬地想:“要不你背我吧。”
裴凛之看低头看他一眼:“好。”
很快,萧彧便趴在了裴凛之背上,他注意到,裴凛之的耳朵已经变成了粉红色,煞是可爱。萧彧突然生出一种冲突,很想去捏一捏,甚至咬一口,看看是什么感觉。他为自己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觉得可耻,这可是个身高八尺的大男孩啊,萧彧你在想什么!上辈子就算没谈过恋爱,也没发现自己是弯的啊。
吉海一直在后头追着师父跑,等他快追到的时候,师父又抱着郎君朝家跑了,弄得他有点不知所措,但很显然,郎君已经醒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吉海惴惴不安的心又放松了些。
炊烟袅袅,家里正在做晚饭。裴凛之刚跑进院子,就大声说:“鱼儿,有热水吗?赶紧倒上,郎君落水了,要洗个热水澡。然后给郎君煮姜糖水驱寒。”
鱼儿正在灶间烧火做饭,听见这话,大声答:“有热水,马上就来。小春姐,快来帮我抬水。”
家里人听说萧彧落水了,赶紧都过来帮忙,打热水的打热水,提冷水的提冷水,搬桶的搬桶,找衣服的找衣服,不一会儿,就全准备好了。
家里人多,房间不够,沐浴都是在自己的卧房里进行,裴凛之将房门一关:“郎君赶紧沐浴更衣吧。”
萧彧疑惑地看着他,意思是你怎么不出去。
裴凛之走过来:“我伺候郎君沐浴。”
这下轮到萧彧窘迫了:“还是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一向不都是自己洗的吗,怎么今天就要伺候自己了。
裴凛之转过身去:“郎君赶紧进浴桶吧,我帮郎君搓背。”
萧彧只好迅速脱下衣服,坐进浴桶里。裴凛之听见水声,这才转身,过来帮萧彧解开发带,替他用皂角洗头。
被伺候的感觉只能用舒服两个字来形容,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偏好去理发店洗头,去沐浴中心洗澡按摩,但萧彧还是不习惯:“凛之,你今天怎么——”怎么会想着伺候他洗澡,以前就算在京中,原主洗澡也从未让萧彧伺候过啊。
裴凛之轻轻按揉着他的头皮,视线尽量不要落在他单薄白皙的肩上:“今日去刺史府取珠核,薛钊告诉我,京里来人了。”
“到底还是来了。谁派的?”这下轮到萧彧吃惊了,裴凛之天天都担心京中来人,但京中人一直没来,想也知道,山长水阔,天高路远,来一趟是要冒生命危险的,没想到到底还是来了。
裴凛之说:“说是朝廷派的,陛下想知道郎君在这里过得如何。我以为,不见得是陛下,只是假借了陛下的名头而已。”
萧彧说:“这么光明正大说要来看我,多半是来探路的。你担心的其实是后招对吧?”
裴凛之给他洗头的手停了下来:“郎君英明。以后我便寸步不离郎君左右。”
萧彧叹气:“一切就仰仗凛之了。”这么平静的田家生活难道就要消失了吗?还真不让人好好过日子啊。
裴凛之说:“明日那来使怕是要登门拜访。”
萧彧说:“让他来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裴凛之迟疑片刻:“明日还练兵吗?”他担心被对方抓把柄,说他家殿下蓄私兵。
萧彧挑眉:“为何不练?这崖州是什么地方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刚来就遭遇伏击,薛钊才刚剿灭了一帮海贼,我们也是很惜命的好吗。”
“那便一切如常?”裴凛之问。
“一切如常。不过我得装个病,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过得不错。”萧彧说。
裴凛之莞尔:“郎君英明。”
翌日,朝食过后,萧彧坐在厅堂的主席上,给一众孩子上算术课。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麻布袍,长发披散,额上系了一条白色布条,显得苍白而脆弱,有气无力地讲着课。
课堂上分外安静,学生们都仰着小脑袋,听得格外认真,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师昨日意外落水,感染风寒,今日是抱病为大家上课。最为自责的便是坐在右上角的吉海,他眼圈一直都是红的,认为是自己失职,没有照看好郎君,才让郎君落水生病。
正上着课,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人声,说的还是正儿八经的官话,听着是京都口音。一些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开始忍不住扭头朝门外看去,萧彧用戒尺敲一敲身后的黑板,说:“注意了,下面我要出题了,叫人上来解答。”
那几个孩子赶紧扭头过来,因为老师说了,课堂答题积极者,会有糖油果子奖励。
萧彧刚写上题,门口的光线就暗了下去,有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裴凛之正和几个人站在门口,中间是一个面生留着髭须的文士。看那文士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崖州人,因为崖州是看不到绿色布料的,盖因印染工艺水平达不到,这边以蓝、黑、灰、白几色为主。
那文士见到萧彧,便遥遥抱拳作了一揖,萧彧当没看见一般,继续上课。
那文士也没离开,裴凛之也没招呼他,连凳子都没给他端。文士倒很坦然地在门槛上坐下了,听萧彧上起课来。
萧彧上完课,放学生们下课后,这才起身,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离得最近的吉海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郎君!”
萧彧虚弱一笑:“不碍事。”
裴凛之也过来了,伸手托住他的胳膊:“郎君,你慢点。”
绿袍文士过来了,朝他拱手作揖:“见过殿——郎君,贵体是否安康?”
裴凛之介绍说:“这位是京城来的黄门侍郎梅炳梅大人。”
梅炳说:“日前崖州刺史薛大人镇压海贼有功,圣上特遣下官前来犒赏三军。下官受圣上嘱托,替圣上前来探望郎君,圣上望郎君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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