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翀显然是高手,他和吉山两人就能将巨大的帆拉起来,再将浸泡过桐油的缆绳往某个角度一拉,便调控好了方向,朝目的地驶去。
萧彧好奇地问:“闵当家学驾船多少年了?”
闵翀将缆绳捆绑在桅杆上,漫不经心地答:“跟你年岁差不多。”
萧彧斜睨他:“你知道我多大?”他好像也没刻意跟谁说过自己的年纪吧,就有一回跟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和吴家二郎差不多大,没想到闵翀居然也知道了,他私下打听过自己?
闵翀没再回答,说实话,他知道萧彧的年纪时,是极为震惊的,十几岁的少年郎,居然就有这样的智慧和胆识,此子非池中物。
萧彧见他不理自己,便问:“闵当家贵庚?”
闵翀不理他。
萧彧撇嘴:“又不是姑娘家,年龄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吉山笑了,说:“我们大当家今年二十七了。”
萧彧算了一下,那不就是十来岁就开始驾船了:“闵当家原来是做什么的?”总不能一开始就是海贼吧。
闵翀自然不会理他,吉山知情,但也不好当闵翀的面说,萧彧自讨了个没趣。裴凛之在一旁冷冷地看着闵翀,居然敢这么无视他家殿下,要不是殿下要留他,自己早就上去教训他了。
萧彧换了个问题:“吉山,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有多远?”
吉山说:“我们应该是去大榕树村,收留的老人和孩子主要都安排在那边。离此处大概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狡兔三窟,闵翀果然还有好几个据点。临出发前,裴凛之还考虑过不让萧彧跟着一起去,他担心闵翀狡兔三窟,还有残留的余党,他和殿下岂不是送上门去任人鱼肉。
他反复盘问了吉山,吉山再三保证,这次海贼真是倾巢出动,因为他们对攻打崖州城做好了万全之策。如果不是裴凛之和萧彧这个变数,如今崖州府衙里坐着的,还真有可能是闵翀。
由此可见,闵翀是个极其有野心的家伙,他真动过占岛为王的念头。
由于风向不太好,船在海面上行走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傍晚抵达了目的地。闵翀见到熟悉的海岸,一向棺材板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表情,他急忙放下小川准备上岸,被裴凛之拦住了:“慢着,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天亮后再上岸。”
闵翀冷冷地看着裴凛之:“让开!”
裴凛之说:“我们初来乍到,你的底细我并不清楚,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的为人,你不会对我家郎君造成伤害。所以我们今晚不上岸。”
萧彧说:“凛之,我们不上岸,你让闵当家和吉山上去看看吧。他已经到了家门口,你还不让他上去,岂不是要急死他?”
裴凛之看着萧彧:“郎君,我不能让你置于任何危险之中。”
萧彧笑笑:“我知道。所以才让他俩上岸,我们在船上。我相信你一定能保护好我。”
裴凛之犹豫片刻,这才让开,放闵翀下去。
他们驾小船离开的时候,萧彧提醒吉山:“不管情况如何,你都要回来跟我汇报一下情况。”
吉山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回来。
萧彧和裴凛之在船上等吉山返回,他们原以为闵翀会留在岸上,等明日才回来,没想到天快黑的时候,他居然和吉山一起返回了。
闵翀上船之后,主动跟萧彧说起了话:“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萧彧问:“什么事?”
闵翀说:“这边出了些状况,我要带这些人离开这里,你是否有地方安置他们?”
萧彧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措手不及,这不光是送些粮食,而是要他收留这些人。萧彧和裴凛之对视一眼,才问:“有多少人?”
闵翀说:“老人与孩童,差不多有三十几人。”
萧彧有些头大,自己那并不是福利院啊,怎么能安置得下这么多人,不说别的,光房子就不够住啊:“这边发生什么事了?”
闵翀说:“我不在期间,有人过来拐带小孩,被抓住了,大家将那拐子打了一顿。拐子怀恨在心,便过来放了一把火。他们落脚的房子烧了,幸亏没伤着人,所以这儿也没有落脚之地了,他们都在露天地里睡着。”
萧彧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愿意帮,实在是我没有地方让他们容身。”
闵翀说:“你收留他们,以后这航海贸易的利我只收两成。”意思就是那一成利拿给萧彧养小孩和老人了。
萧彧还在考虑怎么安顿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回答,闵翀又说:“我只收一成,可以了吧?”
萧彧忙说:“可以,可以,还是两成吧。”他担心闵翀获利太少,不肯尽心力去做交易。
闵翀说:“就一成吧,我孤家寡人,挣钱主要也是为他们。你收留这些老人和孩子,要为老人养老送终,也要让这些孩子读书识字。”
萧彧点头:“可以。什么时候离开?”
闵翀说:“明日吧,我现在就去将所有人接上船来。”
闵翀离开之后,裴凛之说:“郎君,这么多人如何安置?”
萧彧敲敲额头:“我也不知道,房子还没修起来呢。带回去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确实令人头大,怎么就变成福利院长了,而且还没有社会赞助,还是自掏腰包。
闵翀带着人来得很快,想必早就提前跟人打好招呼要走了,那些人把锅碗瓢盆等家当全都带上了,真是搬家呢。
萧彧一边无奈苦笑,一边帮忙将那些老人孩子接上船来,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还有刚刚断奶的婴孩,更多的则是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孩童少年。摇曳的火把下,孩子们都用兴奋又不安的眼神看着萧彧和裴凛之,胆子大的则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
萧彧看着这群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人,说:“都上来了?那就都进舱吧,上面风大,当心着凉。”
等下了船舱,萧彧安排吉山去做饭,想必这些人也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闵翀说:“大勇,你领着弟弟妹妹们给萧郎君和裴郎君磕三个头。以后,他们就是你们的师父了。”
他话音一落,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便过来了,他叫了一声:“都不要说了,过来,给师父磕头。”说着带头在萧彧面前跪了下去,“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这阵仗吓得萧彧往后一退,绊住一个东西差点摔倒,被裴凛之眼疾手快地托住了腰:“郎君小心。”
萧彧摆着两只手:“我不是你们的师父。”
闵翀说:“你以后叫他们读书识字做人,不是师父是什么?”
萧彧说:“那也不是师父,叫老师吧,我以后就是他们的老师,他们就是我的学生。”就好比裴凛之教人习武,村中的青年跟他学武,都是基本的搏斗技巧,他就不让这些人叫他师父,而是让叫裴郎君。只有吉海、孟思归这种行了拜师礼的,才是他的徒弟。
闵翀说:“那就叫老师。”
那群孩子便配合地喊:“老师。”
萧彧突然有种读研读博时去给本科的学弟学妹代课的感觉了:“好了,都起来吧。先休息一下,晚点等饭好了来吃饭。”
萧彧进了自己的船舱,裴凛之跟进来:“郎君可想好怎么安顿这些人了?”
萧彧说:“把家里弄成大通铺,小姑娘和鱼儿她们住一间,大郎和二郎暂时都住到纸坊去,小子们和吉山吉海住一间。再去孟大哥家借一间,给老人住着?”
“只能暂且如此,等房子盖好了再重新安排。”裴凛之说,“睡觉尚且好安排,吃饭是大问题,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嘴。郎君想省下钱来干别的怕是有困难了。”
萧彧皱起眉头,确实如此,建房子、烧瓷器、雇船工等等,哪个不需要钱啊,他突然福至心灵,笑呵呵地看着裴凛之:“凛之。”
裴凛之看着他的笑容,便知道又有什么事交给自己去办了:“郎君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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