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以为自己会尴尬得睡不着,显然是想太多,他睡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因为早就习惯了裴凛之的味道和呼吸,这种安心感令他的身体比主观意志要顺从得多。
裴凛之倒是因过于激动而失眠了,他侧过身,用胳膊枕着脑袋,在晕黄的灯光下贪婪地用视线描摹着萧彧的面部轮廓,克制住想去摸摸他确认这不是做梦的冲动。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再次与殿下同榻而眠,这还得多亏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世子。虽然他有点恼火越王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算是歪打正着帮了自己的忙。看着这件事的份上,他决意对这小世子好一点。
萧彧是被吵醒的,有人在啃他的脸,弄得他的脸湿乎乎的,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结果摸到一个柔软的小脸蛋,倏地睁开眼,便看见一个肉乎乎的小家伙在啃自己的脸。
萧彧一惊,顿时想了自己刚刚晋升奶爹一职,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裴凛之不在房内,榻上只有他和阿平,他坐了起来,抱起阿平:“小捣蛋,你醒了,尿了没有?我给你把尿。”
他抱着阿平起来,到外面去把尿,结果吹了半天口哨,也才尿出来一点点,很明显,早就被人把过尿了,而那个人,只能是裴凛之。
萧彧笑起来,自己又给睡忘了,多亏了裴凛之,不然小捣蛋又要尿床了。
他将阿平放在矮榻上,自己去洗漱。洗完回来想顺便给阿平擦一把脸,却发现阿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矮榻,正满地爬,见到萧彧,兴奋地朝他爬来,并冲着他嚷嚷,说着谁也不懂的小人国语言。
萧彧赶紧过去将人抱起来:“小祖宗,你是怎么下来的,没摔着吧?”虽然矮榻不高,那也有一尺半的高度,他真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下来的。
他将人抱回榻上,又给他擦洗了脸和手:“在床上老实待着,别再下来了。”转身去搓帕子,刚出门,又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刚才还仰面朝天的小家伙正努力地翻过身,然后膝盖手并用,飞快挪到了榻边,伸直了小短腿使劲往下够。
萧彧看得目瞪口呆,这个适应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他赶紧转身去接:“你可真能耐啊,当心摔着!”话未落音,阿平便一个屁墩儿坐在了地上,萧彧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阿平,你没事吧?”萧彧都快吓出心疾了,赶紧将人抱了起来。
阿平屁事没有,满脸淡定从容,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风险。他抱住了萧彧的脖子,在他脸上继续啃,啃得萧彧刚刚洗干净的脸上又沾满了口水。
萧彧又好笑又无奈:“你这胆儿可真够肥的,谁叫你这么下床的啊,万一重心不稳,就会摔个四脚朝天,磕到头了别跟我哭。”
阿平伸着手,指着外面,显然是想出去玩,萧彧便扔下没搓的帕子,转身出门。
刚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折回来,将阿平放在背篓里,然后将背篓背了起来,这样就省力气多了,毕竟长时间抱一个十几斤重的大胖小子,可真不是件轻省活儿。
有了背篓,就能解放出两只手来,想做点啥都容易。
妇人们正在厨房里做朝食,见他们过来,问起昨晚的经历,得知阿平尿湿了他的床,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吴家娘子说:“郎君自己还在长身体呢,夜里肯定醒不来,还是得我们女人带,男子哪能带孩子呢。”
萧彧虽然不赞同她这个观点,但也承认自己照顾不好阿平,便说:“昨日徐大娘没法带,今日换个人吧。”
吴家娘子主动说:“要不交给我吧,我来帮你带。”
萧彧笑着说:“那敢情好,我只担心你活儿多,又要照顾阿平,会太辛苦。”
“不碍事,我从前带几个孩子,又要下地又要做家事,都能应付得过来。”吴家娘子信心满满。
萧彧想了想:“那白天我带着,晚上你试试看能不能带得了。”
吴家娘子说:“要带孩子,白天就得带着,否则到了晚上,他定要找熟悉的人,我肯定哄不住。”
萧彧说:“那现在就交给你?要不还是午后吧,你先忙。上午我可以带着他上课,不耽误你干活。”
吴家娘子上午正好有事忙,便说:“那等午后我再来带。”
阿平要单开小灶,萧彧便在小厨房里给他熬了白米粥,清蒸了一条鱼,喂给阿平。
小家伙对吃的来者不拒,而且食量很大,仅这一点,不知让多少家长羡慕。
上课的时候,萧彧便将阿平带到课堂里,大孩子们上课,阿平便坐在他的背篓里吃蜜饯。阿平是个典型的吃货,有了吃的便专心致志,不哭不闹,只是偶尔高兴了会发出咿呀之声,给课堂平添几分喜感。
好在没有完全捣乱上课秩序,在萧彧的提心吊胆中,还是顺利坚持了下来。
下了课,孩子们便都围过来,捏着阿平的小胖脸和小胖手,喜欢得不行,还有的将自己心爱的玩具都送给了他,简直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阿平的性格也极好,爱笑,胆子大,白日里谁抱都行,跟谁玩都可以。萧彧觉得,让吴家娘子多带两日,应当能带得了阿平。
午后,吴家娘子过来接阿平,碰上萧彧同阿平正在午睡。
裴凛之在厅里做箭矢,见了吴家娘子,问明来意,便说:“听闻大郎媳妇怀上了,恭喜啊。”他晨间操练时,听见那些年轻人在调侃吴家大郎动作快,这么快就要当爹了。
吴家娘子笑逐颜开:“多谢裴郎君关怀。”
裴凛之说:“我同郎君商量了一下,你家里养了蚕,大郎媳妇又身子重,需要人照顾,你家中事多,还是不麻烦你照看阿平了,我们另外寻人。”
吴家娘子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谢谢二位郎君体恤。那我就先回去了,家中蚕大了,吃得多,双儿一个人忙不过来。”双儿是吴家大郎的媳妇,她是家中唯一没来萧家做事的人,不过养蚕实则也是间接在帮萧彧做事。
昨晚阿平闹腾得狠了,萧彧午觉睡了一个时辰才醒,睡醒了人还是懵的。等他清醒过来,发现原本一起睡午觉的阿平不见了。
他赶紧跳下矮榻,连木屐都没穿就光脚出来了,下一秒便听见阿平激动的欢笑声。
定睛一看,裴凛之正坐在天井中的石凳上,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而阿平正趴在他那条翘起的腿上,随着裴凛之抖动着腿上下晃动着,一边晃动一边大笑,显然十分喜爱这项活动。
萧彧从未见过裴凛之这么慈爱的一面,原来他也会宠孩子。萧彧面上含笑,走过去,在裴凛之旁边坐下来。
裴凛之察觉到他来了,便停下来:“郎君醒了?”
“我睡了多久?”萧彧打了个哈欠,看了一下屋檐的阴影,“阴影到这儿了,已经申时了吧?”
“见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裴凛之牵着小家伙的双手,将人轻轻放到地上。
阿平见到萧彧,急切地往他身上扑,显然已经认出萧彧了。
萧彧张开双臂,将人抱起来:“阿平乖,跟裴叔叔一起玩有意思吧?”
阿平在萧彧腿上坐好,小脸蛋使劲在他怀里蹭,显然不管跟谁玩得热络,最后还是最喜欢萧彧。
裴凛之看着他,忽然小声地说:“越王与郎君有几分像,他该不会把你当他爹了吧?”
萧彧笑了:“是吗?我怎么没觉得我跟老三像。”
裴凛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方才吴家娘子来过。”
“哦,应该是带阿平的。”萧彧想起来这事。
裴凛之说:“我让她回去了,大郎媳妇怀孕了,应当需要人照看。咱们另外选个人。”
萧彧说:“那她是没有时间。那咱们选谁呢?”
裴凛之说:“让小春或者鱼儿吧。他们白日帮忙照看阿平,晚上我们自己带,我来给阿平把尿。”
萧彧歪着头看着裴凛之,不说话。
裴凛之故作镇定,看着萧彧:“郎君觉得还有谁会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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