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繇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萧彧跟前, 抱拳就要跪下, 被萧彧抓住了胳膊:“跟朕还整这些虚的。让朕看看, 伤好了?”
“喏, 看吧, 已经好了。”萧繇扭过头,侧着脖子给他看,左侧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色疤痕,缝合的针脚不那么匀称整齐。
萧彧说:“这个位置都伤到主动脉了吧。”
“什么是主动脉?伤到血管了,被小戚大夫缝起来了,命大,没死了。嘿嘿。”萧繇笑得贱兮兮的。
萧彧听见他的话:“是戚阔救了你?”
“对,小戚大夫呢?”萧繇扭头去找戚阔。
人群中的戚阔赶紧过来了,他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戚阔参见陛下!”说着就朝地上跪拜下去。
萧彧赶紧将人托起来:“快快请起!多谢戚大夫救了朕的皇弟,朕要重重赏你。”
萧繇在一旁笑着说:“皇兄,我早就问过了,他想要什么奖赏,他说不要别的什么,就想跟皇兄再聊聊天。”
萧彧一愣,然后仰头哈哈笑起来:“要求竟是如此简单?好说好说,回头朕定安排时间与戚大夫好好聊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戚阔眼睛亮晶晶的:“谢陛下!”
萧彧挽起萧繇的胳膊:“走吧,回去给皇弟接风洗尘。顺便将西戎与吐谷浑的情况都与我详细说说。”
萧繇抬脚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一眼站在原地的戚阔,朝他招手:“小戚大夫,一起啊。”
萧彧回首笑道:“一起来吧。”
戚阔这才抬脚跟上来。
萧彧安排萧繇与将士们在宫中沐浴更衣,其中也包括戚阔。其后设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戚阔职位最低,坐在最下首,萧繇朝他招手:“小戚大夫,坐我旁边来。”
戚阔有些犹豫,他可不敢跟王爷平起平坐,萧繇说:“你不是要同我皇兄说话吗?我这儿离得近。”
主席上的萧彧笑眯眯道:“戚大夫过来坐吧。”
戚阔这才移到萧繇旁边,悄悄看了萧彧一眼。
萧繇说:“不必拘谨,皇兄特别好说话,你随意就好。吃菜。”说着还给戚阔夹了一块肉。
戚阔腼腆笑了一下:“多谢王爷。”
萧彧举起酒杯给大家敬完酒,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吃菜,一边好奇地观察萧繇与戚阔。
萧繇他是了解的,虽然嘴上爱叭叭,但从来都是生人勿近,极少跟人这么亲近,看样子他对这个小大夫印象很好。
戚阔也是个令人惊讶的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谁知道竟会对人体解剖兴趣浓厚,十五六岁的年纪,完全不惧解剖人体,这胆识非一般人能有。
也多亏他,才救了萧繇一命。萧繇脖子上那个伤口,看起来不大,事实上那是大动脉所在,只要动脉断裂,不及时止血,必死无疑。亏得自他跟戚阔聊过缝合术,没想到竟会派上用场,冥冥中天注定吧。
戚阔注意到萧彧正在看自己,赶紧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
萧彧笑道:“戚大夫想吃什么喝什么随意。”
萧繇扭头看一眼身边的戚阔,见他耳朵都红了,有些不满地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小戚大夫,你该不会是仰慕我皇兄吧?”
戚阔往旁边一仰,瞪大眼睛看着他,结结巴巴道:“王、王爷,此话怎讲?我只是崇拜陛下。”
萧繇笑道:“那还差不多,别生歪心思,我家皇兄早就心有所属,敢打他主意,有人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戚阔大为窘迫:“王爷说笑了,我与陛下皆为男子,如何、如何……”
萧繇挑眉,压低声音说:“我不信小戚大夫没听说过龙阳断袖之癖。”
戚阔瞳孔都缩了起来,捂住嘴小声地说:“王爷,此乃大不敬。”
萧繇坐直身体,端起酒杯:“呵呵,喝酒。”说着在戚阔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戚阔赶紧端起酒杯喝酒。
萧彧看他俩凑在一块窃窃私语,挑眉笑了笑,难不成萧繇看上这小大夫了?不应该啊,他不是喜欢异性吗?不过这小大夫长得唇红齿白的,模样怪好看的。
阿平坐在萧彧旁边,陪他一起应酬,小声地问:“爹爹,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萧彧听他提起裴凛之,微微叹了口气:“待你皇叔回长安后,他方能归来,还需数月吧。想你师父了?”
阿平认真道:“有师父在,爹爹笑得开心些。”
萧彧听见儿子这话,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你在,爹爹也是开心的。”
阿平闻言,赶紧给他夹菜:“爹爹,尝尝这炭炙羊肉,味道极好。”
“谢谢儿子。”萧彧夹起阿平给他夹的肉吃了。
阿平十一岁了,已是个半大少年,开始发育,身体瘦长瘦长的,脸型也逐渐退去婴儿肥,有了少年人的模样,是个英俊少年,长得与萧彧有两三分相似,轮廓更为英挺一些。
他而今在学塾上六年级,课后由朝中大臣王启与闵翀给他授课,讲述历史礼仪与经济之道。萧彧自己则负责给他思想启蒙,灌输给他现代思维。
一个国家道路走向何方,取决于这个国家的掌舵人,阿平作为将来的掌舵者,思想必须要有先进性与前瞻性。
萧彧与阿平的相处模式比普通人家的父子都要亲密,他几乎不严苛他,更不与他摆君臣架子,父子就该像朋友一样和睦相处。
孩子从小被爱包围,内心便会阳光积极,日后便不会在治国安邦上因为性格缺陷而走歪路。
当然,也让孩子了解黑暗与丑陋,并加以积极引导,对黑暗与丑陋采取正确的态度。
萧彧处理政事也不避讳阿平,有时候甚至还会问取他的意见,让他积极参与,算作是提前见习,毕竟未来这些都得他亲自来处理。
有时候萧彧也会觉得对不起阿平,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么多东西,要习文练武,学习治国安邦之策,也不能自由自在地出门,一辈子可能都得拘囿在宫室与皇城之中。
接风宴上,大家觥筹交错,相谈甚欢,话说了不少,酒也喝了不少。
散席的时候,萧彧对喝得面红耳赤的萧繇说:“阿繇,今日喝多了,就别回府了,在宫中歇息吧。”
萧繇打了个饱嗝:“不用,我府上的人一直在宫外等着。”他扭头去看旁边的戚阔,戚阔的酒量比他还差,这会儿已经趴在桌上了。
萧繇打了个哈欠,弯下腰,将手伸到戚阔腋下,将人扶了起来:“小戚大夫,别在这里睡了。回家了。”
萧彧说:“真不在宫里过夜?”
“不用。”萧繇将戚阔的胳膊扛在肩上,扶着他朝外走去,抬起手背着萧彧挥挥,“皇兄,回见!”
“来个人送王爷出去。”萧彧嘱咐。
众人都散了,萧彧回到书房,开始看萧繇给自己捎带的信。
这次的信内容很多,公私都有,提及了与吐谷浑谈判的方案,秦州渭州凉州等地的治理情况,也提及了皇宫重建的问题,还提及找到了萧胤的坟茔,问是要将他归葬建业,还是就在长安重新安葬。
萧彧抬起头,温柔地叫了一声:“阿平。”
正在一旁看奏折的阿平抬起头来:“爹爹叫我?”
萧彧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你师父找到了你生父的墓地。”
阿平脸上神色有点黯然:“哦。”他太小离开生父,对他毫无印象,但他知道,生父是爱他的,所以才将他送至爹爹这儿,得到了最好的庇护和关爱。
萧彧说:“你是想将你爹爹迁回来与你娘亲合葬呢,还是就在长安安葬了?”
阿平问:“爹爹,咱们往后是不是要迁都长安?”
萧彧点头:“我是这么打算的。”
“那就让他留在长安吧,等以后将我娘亲也迁过去,让他们合葬一块儿。我爹娘一生凄苦,留在长安,日后我还能常去拜祭他们。”
“好,就听你的。咱们阿平长大了,会安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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