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镜辞依旧是干脆利落地打碎了神像,只见泥石溅落,里面真的藏了另外一尊男子像。
那男子像双目微垂,带着悲悯之色,乍一看与薛镜辞的容貌足足有九分相似。
虽然之前已经从温淩云口中听说此事,但亲眼目睹,薛镜辞还是心里一惊。
几个离得近的百姓也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连香火烧到指尖都未曾察觉。
薛镜辞很快回神,没有理会地上破碎的男子像,示意裴荒和温淩云继续跟着自己去砸神像。
苏城里天麓娘娘的神像不算多,到了入夜之时,他们已经全数砸完,甚至引来官府。
幸好温淩云随身带着皇城令牌,这才没让薛镜辞被官府的人抓走。
然而,黑夜之中,却有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三人。
“今夜便是家主行招魂仪式的日子,万一就差了这点香火,我们怕是性命不保……”
三人对视一眼,面上闪过狠厉之色,其中一人擡起手,只见地上黄沙漫起,竟凝出几个似人非人的怪物来。
那人擡手操纵,几个怪物瞬息间将薛镜辞三人团团围住。
薛镜辞只觉得眼前黄沙飞舞,遮天蔽日,下意识去握住裴荒的手。
等回过神时,三人已置身于一处阴冷诡谲的密室之中。
四周跪坐着无数的泥人,面上雕刻出惊惧神情,乍一看像是真人一般。
这里极为昏暗,只有四角点了红烛,明明没有风,那红烛却剧烈晃动着,仿佛有什麽东西在触碰着火焰。
裴荒擡手掐了个法诀,右眼隐隐发烫,冷声道:“此地有怨灵气息。”
温淩云没见过这样奇异的术法,看向薛镜辞轻声问:“这是你教他的?”
薛镜辞自然没教过这些,心中也有些疑惑,但此刻不是问的好时候。
他比了个手势,让温淩云不要说话,正要伸手触碰地上的泥人,便察觉身后有动静。
黄沙漫过,先前暗中窥伺三人的人露出身形,眼中透出冷厉的光芒。
为首之人冷声道:“他们不敬畏神,影响香火,是罪人,所以要一辈子跪在这里。”
温淩云擡起头,脱口而出道:“先前有不少百姓失蹤,莫非就是被你们抓去,做成了泥人?”
另一人恨声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今夜家主要……”
他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止住,用眼神示意另外两人一起上前,将三人彻底擒住。
神像已毁,这三个罪人必须跪在此地谢罪。
但他们能不能活,全看今夜家主招魂是否顺利。听闻那三皇子一身龙气,要被秘术抽离,用以为肉身傀儡塑命格。
想来,只是打碎几个神像,应该不会影响家主的大计。
薛镜辞听了这半截话,心中一凛,知道今夜极为关键。
他不再迟疑,催动剑气朝三人攻去。
迫人的威压自他身上散逸出来,令周遭的泥人都隐隐碎裂,露出被封存其中的人来。
温淩云见到那些人,犹自保持着死前惊恐之状,直觉的浑身血液都沖上了头顶,也拔剑朝三人攻去。
裴荒隐隐护着薛镜辞,神识散开查探周围的环境,很快就发现一条密道。
他见薛镜辞和温淩云已经破开那三人的护体灵气,便擡手放出几道暗箭,彻底断了他们性命。
“走,去这边。”
裴荒在前引路,薛镜辞和温淩云紧跟其后,很快就顺着甬道来到一处灯火明亮的密室。
与先前那间密室的昏暗恐怖截然不同,这密室明明密不透风,却充斥着温暖清雅的气息。
层层纱幔包裹着床榻,旁边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着几本修炼功法。
墙角放着一个石盆,上面插着青竹,此刻泉水自内流下,发出叮咚轻响。
床上隐约躺着个人。
薛镜辞没有动,眉心微蹙,觉得这屋子十分熟悉——似乎是他在淩虚宗时所住的那一间。
他抽出剑,挑开软纱,终于看清了躺在床榻上的人。
说是人,却并无生机,此刻双目紧闭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这……这是什麽东西……”
温淩云颤声问道。
之所以说是东西,是因为这人与薛镜辞面容一模一样,然而薛镜辞就在他身边,这自然不会是人。
裴荒伸出手,轻轻触碰了那人交叠的手。
与那些泥石的塑像不同,入手的触感竟是柔软的。
他冷声道:“这是传闻中最高级的一种傀儡——肉身傀儡。”
薛镜辞一直静默地站在一旁,闻言才微微擡眼,嫌恶地看向床榻上的傀儡。
他虽然喜爱研究功法,曾经也钻研过魔修法术,却本能厌恶这些阴毒的东西。
手中的剑嗡嗡作响,薛镜辞擡手一挥,直接将那肉身傀儡劈作两半。
空气中,骤然压来可怕的威压。
温淩云险些跪坐下去,想要说话,却无法再开口。
萧寻神色癫狂地站在门口,视线掠过三人,落在被劈成两半的肉身傀儡之上。
鲜血从他唇边滴落,他的眼睛也隐隐露出血色。
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要唤回师尊的魂魄,却被人毁去了这世间仅有的肉身傀儡……
是谁……是谁!
萧寻握剑的手颤抖起来,却没第一时间出手。
他要将这闯入之人碎尸万段,连灵魂都彻底磨灭。
薛镜辞转过头。
早在毁去肉身傀儡的那一刻,他就卸去了易容。
薛镜辞平静地望向萧寻。
萧寻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切都化为空白,连手中的剑也掉落到地上。
“……师尊?”
第66章
回应他的是一道极为冰冷的剑气。
薛镜辞冷冷看向萧寻,脑中浮出先前萧寻手下无意中说漏的话语。
裴荒说过,若是有人横遭祸事死去,那麽只要让他受香火,再向大气运之人借运,就有可能令这人複生。
显然,萧寻本打算选在今夜行动,而三皇子就是那所谓的“大气运之人”。
“三皇子在何处?”
萧寻一动不动,任凭薛镜辞的剑气落到自己身上。他的双眼再无往日的算计与冷静,只余一片失措,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无意间被薛镜辞救下的孩童。
他一直以为薛镜辞夺走了他的命格,直到六年前,他终于又找到了那位曾经替他批命的高僧。
当年他察觉有人动了自己命格,本想立即去找曾经的僧人批命。
谁知那僧人早年便开始四处云游,行蹤不定,直到六年前,萧寻终于又在寺庙里见到那人。
许是见他神色不对,那僧人道了声“阿弥陀佛”,主动放下木桶过来问道:“我观施主神色,似乎已陷入迷障中,可是遇到什麽难以开解之事?”
萧寻看向他,说起与前世一般无二的话:“我自幼命格有异,总是经历困苦之事……”
僧人转动了一下掌心的檀木珠,示意萧寻伸出手来。
时间缓缓流逝,萧寻的心也彻底提了起来,就在他忍不住开口询问之际,那僧人却摇头道:“施主怕是说笑了,你的命格尊贵非凡,一生都会顺风顺水。”
萧寻嗓音艰涩地问道:“我并非说笑,是曾有人动过我的命格。”
僧人想了想,说道:“世间确有改动命格的方法,只是施主命格极贵,竟无半点厄运,几乎是与天道伦常相悖。那改运之人,想必不会有什麽好下场。”
“恐怕一辈子,都要厄运缠身了。”
听到这话,萧寻只觉得脑子嗡鸣,一头乌发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化为苍白。
难怪薛镜辞会选择在他睡着时改命,又从不提起这事。他以为薛镜辞是心虚才百般遮掩,却不知道,那人从未想过要害他,甚至只是出于师徒的情谊,就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而他却一错再错,先是被自己多疑敏感的心思所蒙蔽,接着又自私地将薛镜辞囚禁,自以为这样就可以避过他前世坠崖的时间,最终一切再也不能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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