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101)
可是现在……
他所坚信的这一切似乎在动摇,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以为的……
握紧掌中骨骼修长的大掌,云恸轻轻将额头抵在他青白的手背,低声喃喃轻语,话语很轻,轻到让人几乎以为那只是风声。
孙敬拿到药,片刻也不敢耽搁,匆匆将药配好,内服外敷双管齐下,索性玄湛虽然昏迷不醒,但药还是能顺利服下。
待这一切都都妥善,一干人眼睛都没敢眨一下,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待到一个时辰后,皇帝陛下的高热退了下去,青白的脸色也逐渐有了好转,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殿下,”全安将一件儿薄薄的披风披在云恸肩头,轻声道,“天快亮了,陛下已经没有大碍,奴才给您备了热水和膳食,您简单用些,洗漱了到榻上歇会儿吧,您都熬了一宿了,仔细伤着身子骨。”
云恸揉揉鼻骨,“什么时辰了?”
“五更了,再是两刻钟就天亮了。”
云恸侧头望了望窗外依然黑沉的天色,摇摇头,“不必了。”
见他固执,全安也不敢硬劝,“那您好歹用些东西,这折腾了一宿,您眼眶都青了,明儿陛下醒了,瞅见您这般模样,奴才这顿板子是没跑了。”
云恸摸了摸眼眶,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也可以想见,确实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也就顺了全安的意思。
看他点头,全安忙吩咐人将热水传进来,又让福全赶紧去给寻了干净的衣衫,待他洗漱更衣之后,传了膳食伺候着他用了一些,天色差不多已经亮开了。
孙敬诊了脉,说是已经没有了大碍,只是要将余毒完全清除,还需仔细调养几日。
听到孙敬如此说,一干人这堪堪吊了一整夜的心才总算是彻彻底底归了位,全安和福全连声念叨着阿弥陀佛,总算是有惊无险。
“孙大人,陛下龙体安危事关社稷,虽有惊无险,但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宣扬。”
战战兢兢度过了这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夜,全安终于想起这件事宣扬不得,即便是一点风声也不能漏出去。
“下官知晓这其中利害,请殿下、大总管请放心,下官定当严守口风,不会漏了半点风声。”听到全安的话,孙敬正色,朝着云恸和全安道。
全安颔首,云恸的神色却有些恍然。
除了暗卫,谁都不知道,这人是为救他才中的毒……
“殿下?”全安看见他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有些担忧的低声唤了他一声,“您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他这么一问,孙敬下意识的一哆嗦,大主子方才安定下来,这小主子——看着云恸苍白的神色,孙敬脑门儿上的冷汗差点都要下来了。
云恸摇摇头,他侧头看向床榻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人,心中五味俱全。
我觉得我这重症拖延症,真的是无药可医了,呜呜(>_<)——,这可咋整啊?!
第111章 太医是个要命的买卖
晨间起了风,风起拂散了热意,谷中顿时有了些凉意,天色昏沉沉的,福全还在说给小主子寻两身厚一些的衣袍备着以免下了雨天凉,话才说过,午后便下起了雨,秋雨携着风,凉意一下就重了起来。
玄湛的毒虽然没有了大碍,但是一直昏迷不醒,谁也不敢大意。云恸虽未将担忧的言辞放在嘴边一言半语,可是他却不声不响的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简单梳洗更衣之后,用了一些米粥,全安硬劝着他在一旁的软榻上歇息一会儿,躺了一个时辰就醒了,看着榻上依然昏迷不醒的皇帝,他眉心微蹙,有些欲言又止。
全安见他这般模样,便主动道,“殿下,既然孙大人说了陛下的龙体已无大碍,您也别太过担忧。”
云恸微微颔首,并未言语,算是默认了全安所说的担忧。
见他蹙着的眉头,担忧不已的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陛下,全安心中既喜又忧。
都说福祸相依福祸相依,陛下虽然受了伤中了毒,但却可能是因祸得福,若小主子因为此事心中心结微融,陛下只怕是要欣喜不已,认为受伤中毒也是值得的。
全安轻叹了一声,若果真如此,也算是坏事变好事了。
“对了,殿下,云侍卫回来了。”
见他神色有些萎靡,全安适时转了话头。
“德叔回来了?”
果然一听全安所言,云恸便立即询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前些日子,因他之故冲撞了玄湛的云九被突然升任御史钦差,去往雍州治理水患安顿受灾百姓,他们出宫来此避暑,那人守在他身边,身边又跟着伺候的宫人,德叔见他身子没有大碍近身伺候又使不上力,就自请去雍州看看能不能帮上云九什么。
他见他确实有些有心去瞧瞧,又想着九叔身边可能确实需要人手,便让他去了,这一去便是两月。
“一个时辰前到的,奴才见您刚睡下,云侍卫似乎也赶了一夜的路,便先让他去梳洗歇息了。”
云恸微颔首,随即又皱了皱眉,“也不知雍州的情形如何了。”
他从雍州出事回京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对前朝的事情知之甚少。
九叔被委任御史前往雍州治灾,他是事后从德叔口中知晓的,得知此事时,他足足怔愣了一盏茶的功夫。
他如何也想不通,朝中可堪重用的人比比皆是,为何那人会将九叔派去雍州。他虽对朝政上的事情接触得少,但也知道雍州的事非同小可,出不得一点岔子,否则一旦引起民心哗变,轻则一方动乱,重则天下大乱。
在朝政大事上,那人向来不是意气用事的性子,九叔多年来虽一直理着王府的一应大小事务从未出过差错,但是毕竟跟朝廷政务不沾边,更何况是这般冒然的派去治灾。
全安微一沉思,安慰他道,“这些日子雍州的折子递得勤,到也没瞧见陛下为雍州的事儿有什么怒色,应该是一切顺利的。”
要知道身为皇帝陛下贴身大总管的全安,可是朝中重臣间接了解皇帝陛下喜怒与否的风向标。
如果说全公公说陛下有了怒色,那可就千万别往上凑,这种时候一旦凑上去,估计就是找死,全安敢说没什么怒色,那应该算是一切顺遂。
云恸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对全安这御前大总管的话的份量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听到他这么说,心中的担忧多少放下了一些。
当时事态太过突然也太过混乱,回京之后又……
这些日子,他也没有心力去在意雍州之事,现在洪灾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也不知雍州的情形到底如何了,只愿受灾的百姓不要流离失所才好。
“对了……”云恸张了张嘴,话道嘴边了,他又突然顿住了。
“殿下?”
云恸摇摇头,“无事,”转头看了看床榻上的玄湛问道,“孙大人可有来替陛下请脉?”
“来过了,孙大人说陛下的毒并无大碍了,殿下您且安心。”指了指不远处的帘帐外边,“奴才怕有闪失,就让孙大人歇在外间了。”
对全安如此细致的安排,云恸并无异议,只是问,“孙大人可有说陛下什么时候能醒?”虽说无碍,可是人不见清醒,总是让人觉得不踏实。
全安摇摇头,脸上也是一片忧色。“回殿下,孙大人说,他也……不敢断定,但是不出意外,最迟明晨应该就会醒。”
孙敬说这话,其实是把自个儿的脑袋拎在手上说的,他的医术是不错,但也没到出神入化白骨化肉的地步。
他当初进太医院的时候,他的恩师就曾告诉过他,当御医,那就是个随时准备掉脑袋的活儿,医术不精医不了病你要死,医术太精‘医死人’你要死,出了差错你要死,捅了篓子你要死”一不小心得知了辛密会死,一不小心碍着主子的眼也会死,主子死了不关你事儿也要死,关了你事儿你更要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反正去给天子当医差,绝对是个要命的买卖,只要是长了脑水的都不会上赶着去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