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恸之龙眷(70)
他个头高,又逆着人潮,福全几乎在听到第一声呼喊时,就瞅见了这无论何时何地都如同鹤立鸡群的主子!
“主子!主子——”“主子!”
太监的声音有些尖细,音还高,玄湛向来耳力过人,福全唤的第一声他就听到了!
猛然回过头去,看见人群中奋力朝他奔来的福全,他还没来得及欣喜,瞳孔就猛然一缩!福全的身边没有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千叮咛万嘱咐福全,那人身子不适,无论如何也不可离开他左右!
他强自压下心中翻涌的不安,不断安慰自己,那人可能是身子有些不适,定是等在何处的I
福全奋力挤过人群,还未待近到皇帝跟前,胳膊就被一把扯住,“恸儿人呢!?”
福全明显急得不比皇帝轻,一开口,差点没哭出来,“云主子走了!”
“走了!?”听到这话,玄湛眼前一黑,怒喝,“城门紧闭!他如何能走!?他怎么走的!?”
他将他禁锢在宫中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初次承幸之后他独自出宫,之后他再未有过试图离开的意图,此次带他出宫来,只是想着顺道带他出宫来散散心,未尝多想他竟然是存了要离开的心思——他以为经过这些日子,就算那人儿仍对他们之间有心结,可是总会随着日子的推移慢慢放下的。
这些日子,他对他的抵触在渐渐减弱,他感受得到,那些不是假的,可是没想到……
果然……是他的奢望吗?
福全看见皇帝陛下这般大怒于色,吓得话都说不圆泛,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不是看见他摇头,玄湛一口气憋在了胸臆之中,怒目而视,却半个字都问不出口,他怕彳导至|]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是无所畏惧的皇帝,也会有怕的时候。
那让他求而不得的人儿,耗尽了他作为一介凡人所有的情感。
即使是面对整个天下,都没有过这样的畏惧和害怕失去。
福全急得连比带划,“云主子……云主子他让奴、奴才在这里等……他说去去就回来,可是这都快、快半个时辰了……”
“……什么?”
指着云恸离开的方向,福全急道,“云主子……云主子就是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玄湛向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条小巷,位置有些偏,像是通往府邸偏门后门之处的窄巷。一般这种窄巷都是死巷子,只有一处出口,进去之后想要出来只有原路折返。
这是……府衙的后巷?
他怔怔的看着那堵院墙,眼底有淡淡希翼的薄光在流转,脸上的神色似喜似悲,他……他不是离开?
“云主子让奴才在此处等候,说如若是找到陛下,就在那处牌坊下等他,可是云主子都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还没回来,奴才久候不到云主子,又不敢乱走……”
玄湛将腰间的一块令牌扯下丢给福全,“你去城门处接应暗卫,朕去寻世子。”
“主子……”
福全捧着那块黑檀木令牌,看着那已经跑远的皇帝陛下,傻了傻眼,身为长侍帝王身侧的奴才,很快缓过神来,捧着令牌奔城门而去。
玄湛刚进窄巷,不远处的墙头就掠出一人来。
来人身影单薄修长,手持一长棍状的物事。
掠过墙头的人看见巷口的人影,身形一顿,并未出声,轻巧落地之后隐在墙体的暗处,再无动作0“恸儿!”玄湛唤了一声。
“……陛下。”
听见那声恸儿,隐在阴影暗处的人儿低低的应了一声,缓步走出来。
玄湛听到他应,再无迟疑,疾步走上去。
“您怎么……到此处来了?”
“福全说你进了这条小巷,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我……”身旁的人儿呼吸沉重得有些不对,“恸儿?你怎么了?”
“辨——”一声金石相击的声响骤响,身边的人脚步一跄踉,栽倒而下。“恸儿——”玄湛抬手一揽,险险将委顿滑下的人接住。
“恸儿!?你怎么了?!”
漫过眼前的黑雾似乎从来没有这般黑过,身子也从未这般沉过,掌心的力一点一点流散,手中的枪颓然滑落,他调集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抓紧,但是却怎么都抓不住。
“恸儿——”耳畔的嘶吼和呐喊那般急,却又为何感觉离得那般的远?
是太累了吗?
他独自撑了这么多年,身为云家仅存的血脉,从知道如何写自己的姓氏的那一日起,他从不敢松懈一刻,也从未有过松懈的念头,因为他是云家人,是战神云王的后代,他肩扛着整个云家甚至整个大胤的责任。
即便是被同为男子的皇帝压在身下,他也始终记得,他是云家的人,这个姓氏是他的责任,也是禁锢他的牢笼。
从未觉得累,也不敢觉得累,现在终于是撑到无法承受的时候了吗?
也好,也好,歇歇吧
第81章 脉象
“小公子这脉象……”须发灰白的老大夫捻着下巴上的胡须,神色凝重,把脉把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缓缓开了口,可即便开口,也是迟疑不定。
“脉象到底如何?”玄湛面沉入水的坐于榻前,看着榻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儿,面色还算自持,可是搁置在膝上的手,已然是紧攥到筋骨毕现。
“这脉象……”老者摇摇头,满脸的疑惑不解,“甚为古怪啊!”
“此话何解?”玄湛闻之,急急追问道。
老者放下手,叹了一声,又换了少年另一只手腕继续诊脉,一盏茶的功夫后,老大夫终于收回了手。
“老先生……”
看着这贵气逼人的男人无法掩饰的心焦,老大夫摇摇头,“如今雍州城中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公子还是带着小公子尽快出城另寻良医吧,老夫医术浅薄,实在无能为力。”
“老先生!?”玄湛一惊。
“不是老夫见死不救,这小公子的脉象实乃老夫生平见所未见!”老大夫遗憾不已的摇头,“老夫医术浅薄,断不敢大意开方下药,误了小公子病情,此地离京城不远,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便可抵达,京中汇聚天下名医,定能医治这小公子的!”
老大夫收回脉枕,整理好药箱,“洪水水势暂时缓下了,快快出城去吧!这雍州城此刻不是久留之地,早去早好,以免误了这位小公子的病情。”
雍州城中本有位告老还乡的御医,他家世代行医,他在宫中当了几十年的御医,岁数大了,身子骨渐渐差了,请奏告老还乡,回到家中颐养天年,偶尔也去家中所开的医馆坐诊,可是昨夜那般的兵荒马乱,人只怕是早已出城避难去了,想要寻人自然是无处可寻!
更何况,如今这情形,只怕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也好过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去寻人!
玄湛牙关一紧,“他的身子此刻赶路……”
老大夫摆摆手,从药箱中取出一小葫芦状的瓷瓶,“这是清心丹,乃柳御医所赠,据说是宫中之药,千金难求,老夫仅有三粒,分这两粒于你,如若半路他的身子有异,应是能撑着你们赶到京城!”
玄湛双手接过那小瓷瓶,感激不已朝老大夫拱手道谢,“谢谢老先生了!”
“不必不必!”老大夫笑笑,“别在耽搁了,快些上路吧。”
玄湛颔首,“福全,送老大夫出去。”
“是。”
福全帮老大夫提起药箱,搀扶着腿脚有些不便的老大夫出门,出了门之后,他从怀中取出一锭金锭子放在老大夫手中,“小的替我家主子谢过老大夫这救命大恩了。”
老大夫看着手中的金锭子,诧异不已,“小伙子,你这是干什么?出诊的银钱不是已经给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