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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158)

作者:照破山河 时间:2022-02-08 10:15:40 标签:强强 年下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禁军统领何尝不知刘曜所说的就是盖棺定论?遂拱手道:“臣明白。”

  刘曜觉得帐内的血腥味太重,便走了出去。

  不时有人焦急地从他的帐子内跑进跑出。

  原本漆黑下去的帐子一顶一顶的亮起,像是星星。

  刘曜就站在那吹风,直到允佩将一件外袍披在他肩膀上。

  刘曜转过头,见到的是自己亲信难掩喜悦的脸,他沉默片刻,道:“陛下可知道了吗?”

  允佩顿了顿,“陛下吐血了。”

  刘曜很久都没说话,久到允佩以为他不会再问的时候,刘曜才道:“那陛下,说了什么吗?”

  允佩道:“伺候陛下的宫人说,陛下问为何禁军没有听到动静,被回原本保护诸位贵人的军士因为身体不适换了一批,陛下就忽地吐血了,宫人们乱作一团,急忙去传御医,陛下在昏倒之前似乎咬着牙说了句,都是朕的好儿子。”

  都是朕的好儿子?刘曜扯开嘴,笑了一下。

  一个是说他,另一个难道是说刘昭吗?可这明明是怨怼之语,怎么会是说刘昭呢?

  他原本只想笑一下,却好像停不住了似的,又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伏在允佩肩上。

  允佩只觉刘曜笑得颤抖。

  刘曜忍笑道:“原来,这般轻而易举。”

  兵符在他手中,沉的坠手。

  ……

  两人很快地说完了换防之事。

  禁军首领自觉乔郁已经开口,那么就算出事,也与他没有太多关系,因而放下心来。

  他告辞,大步向外走去,已要出门,乔郁却突然道:“今日是三殿下生辰,殿下帐内若有响动,不必进去,殿下不想让人进去打扰。”

  禁军首领微愣。

  乔郁笑吟吟的,“新帝上位,总会在要紧的位置上换上一批亲信,譬如说,你的位置。你与本相还算交好,就算知道的人不多,也难保之后有人禀告新帝,副与正不过一字只差,有些人要走上十几年,有些人,一辈子也难有改变。为官不易。”他扭脸仔细看去,只能看见乔郁含着笑意的眼睛。

  他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不明白乔郁的意思?

  今晚必有什么能扭转乾坤的大事发生。

  他不敢想,他不敢细想。

  可乔郁要他做的很简单,只是不打扰罢了。

  若不成,无人能追究到他头上来,若成,则是从龙之功。

  “末将明白。”他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仍旧发烧,退烧之后写的。大家要照顾好自己啊。

第99章

  不过月余,两皇子薨殁,朝中群臣无不惊骇。

  未至王城,虽诸事从简,但仍事务繁杂,刘曜必亲力亲为,加之皇帝病势愈重,他每日除却公务,还要往返于皇帝车马,亲自侍奉汤药,不过数日,人已瘦得有些脱相。

  余霞落在皇帝苍白的脸上,他略皱了皱眉,欲要抬手挡光,却觉得手臂沉重,连抬起这一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做到。

  跪坐在塌前看奏折的刘曜听到衣料与被褥擦磨的声响,抬起头来,坐直了身子将车帘拉好。

  袅袅青烟自香炉中缓缓吐出,香味清淡柔和,闻之令人放松安神。

  车马未停,车中却一点都不摇晃,若是将两面车帘全部放下,行车的辘辘声便一点都不会传进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望着车顶,上面挂着象征着至高无上王权的红黑二色帷幔,黑极浓稠,红甚威严,他看着,却只觉二者玉周遭几乎融为一色。

  刘曜余光看了半天皇帝的反应,见他一眼不眨地看着车顶,也忍不住抬头,唯见司空见惯的事物,他放下奏折,柔声道:“父皇,莫要一直盯着看了,仔细眼睛疼。”

  皇帝微微扭头,目光落在刘曜身上。

  重病之人,当然不会有什么如炬凌厉的眼神,他的目光是冷淡的,更是无力的,孱弱的,这样的眼神让刘曜想起少年从皇帝秋狩时魏阙猎到的一头鹿,魏阙箭法可谓百步穿杨,箭如鹿脖一寸,鹿失血过多,瘫倒在凝了一层银灰色霜的枯草上,在秋日夜风中热气腾腾的血打湿了鹿身上柔顺的皮毛,也融化了它身下的霜。

  鹿在草地上沉重地喘息着,血液潺潺流淌。

  随行来的皇子大多年幼,太子别过头去,不忍心看。

  他却因好奇驱马上前。

  他看见了那头鹿的眼睛,那是一双含着泪的透亮眼睛,刘曜第一次知道原来此等不通灵智的低贱畜生原来会流泪,它看向刘曜的眼神更哀戚,更无助,简直就像个重伤倒地的人了。

  刘曜看见他,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与草地上重伤的鹿对视时。

  为帝数十载,皇帝何时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

  皇帝就像倒在地上的那头鹿,而此刻,执着弓箭的人,成了他。

  于是刘曜的声音更加柔和,“父皇,可要喝些参汤吗?”

  若非眼珠转动,他的面容看起来毫无生气。

  皇帝漠然地看着刘曜好像最孝顺不过的子孙一样跪在自己面前,他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乔郁教你的?”

  皇帝在刘昭死的那夜连吐数口血,之后竟直接昏过去了,刘曜跪在他床前扮孝子贤孙,面上焦虑担忧地看着御医忙碌,心中却想,他的好父皇吐血是因为失了个儿子呢,还因为没了一枚用起来趁手的棋子?

  皇帝高烧退后,每日不言不语,似乎连说话的气力也无。

  刘曜想过很多皇帝会和他说的话,唯独不包括这句乔郁教你的。

  刘曜有些微妙的,似乎被皇帝轻蔑的不悦,但他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和不解,“父皇?”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皇帝冷眼看他,淡淡道:“你与乔郁是同谋。”

  虽然乔郁先前确实是刘曜的幕僚,在这件事上对刘曜更多有提醒,却从来都是隔岸观火,刘曜对刘昭乔郁是想制衡他二人一家独大的话深以为然,当然不会让乔郁参与刺杀刘昭,故而道:“父皇是什么意思,儿臣不懂。”

  皇帝轻轻地笑了一声。

  皇帝素来喜欢有话不直说,心思目的皆要群臣揣摩,如今刘曜慢着性子同他打哑谜,他却觉得不耐烦了起来。

  他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便闭上眼,似乎是喃语了句,“为何是你?”

  刘曜已起身去端参汤,他低头尝了口参汤温度是否适中,不想听到了皇帝的喃语,拿勺子的手在半空略顿,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道:“父皇,汤正温。”

  皇帝不同意,亦不拒绝,待汤勺碰到下唇时方张开嘴,只喝了两三勺润喉,压了压喉间的刺痛。

  他闭着眼道:“不会侍奉。”

  刘曜压着脾气道:“是儿臣不足。”

  皇帝听到这话便睁开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曜,他轻轻一笑,比方才话中表现中的更为轻蔑。

  刘曜将参汤碗放下。

  玉碗与木桌相撞,发出极清脆的声音。

  皇帝笑意更深。

  “太子心软,不过很是聪明,”皇帝的声音很轻,他气力不足,说话也慢慢悠悠的,落在人心上就如同钝刀子割肉一般,“到底是朕的儿子,陈秋台的外甥,他的聪明伶俐很像当年的陈秋台,勿论诸位皇子,便是同龄的皇室宗亲中亦出类拔萃,可惜性子太软,瞻前顾后以致懦弱,做不得雄主,倒可为守成之君,太子知恩,无论谁扶持他登基,他都会以国士待之。”

  刘曜垂首,做出一个聆听的样子。

  可皇帝看得清他抿紧的嘴唇。

  刘曜自以为长大了,自以为掩藏得当。

  皇帝数月以来难得觉得有些愉快。

  “老五不比太子聪明,亦无太子仁厚,然在行军一事上有奇才,众皇子中唯他有军功等身。他虽不如太子,但亦非刻薄寡恩,飞鸟尽良弓藏之人,”皇帝笑了笑,引得自己一阵咳嗽,刘曜却忘了起身为他端上参汤,“再不济,还有刘翡。”他咳得嗓子有点沙哑,但仍有着一种闲适的好听,“刘翡母家无人,其母妃木讷胆怯,刘翡年幼,自小千娇百宠,被惯得目使颐令,然无藏锋,扶持他做皇帝,朝中必力阻,但除却这点,年长皇子皆凋零,朕因病崩逝,乔郁掌天下权,他说一不二,立刘翡为帝,自己地位超然,虽无帝位,而有帝王之实,倒比做人臣来好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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