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红纱帷幔垂下,太医为里面昏睡着看不清面容的公子把脉。
“他的身体如何?”萧厉站在一旁,看着太医。
从浴池回来后,沈怀玉的体温降下,人却昏迷不醒。
太医把完脉后斟酌着开口道,“这位公子无事,只是太累了,殿下日后...房事上也不可太过放纵。”
言下之意便是,这位公子只是被殿下不知轻重地弄晕过去了。
萧厉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既然无事便好。”
太医叮嘱一番离开后,萧厉拨开帷帐,看着沉睡之人的面容。
他敢保证,萧仲伯定是知道这场宴会他的酒有问题,但却叫沈怀玉喝下......
若是毒酒。
又若是自己未曾赴宴。
萧厉握紧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萧仲伯,此人不除,难解他心头之恨。
被子突然动了动,萧厉连忙坐在床边,看着沈怀玉睁开眼。
刚醒来的沈怀玉眼神还有些涣散,在看见陌生的帷帐时他瞬间警惕地想要起身。
谁知这动作牵连到某处,让他脱力般摔回床铺。
“怎么了?是想喝水吗?”萧厉连忙将人扶着肩膀坐起身,扯来个软垫靠在沈怀玉的腰后。
沈怀玉幽幽地眼睛盯着他,看得萧厉忍不住摸了摸脸颊,他自沈怀玉醒来就一直傻笑着,“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在醒来看见萧厉的时候,沈怀玉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恼怒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
但无可否认,他是松了口气的,至少,他并不讨厌这位六殿下。
沈怀玉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厉害,压根说不出话,他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萧厉摸摸鼻尖为他端来茶水,沈怀玉想要抬手接过,就看到手上遍布的齿痕和吻痕。
这还只是裸露在外的,不知寝衣下又藏有多少痕迹,沈怀玉拧着眉,他果然还是庆幸地太早了些,忘了这位殿下就是个牲口。
不知节制。
萧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难得羞郝的红了耳根,还没等他开口辩解一二。
就听见饮完茶润了嗓子的某人冷冷开口道,“我竟是不知,殿下也中了药。”
萧厉又摸了摸鼻尖,他自然是并未中药的,只是沈怀玉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他怎么拒绝得了心上人的投怀送抱呢。
“抱歉,你一边哭一边说还要,我......”
沈怀玉面色一僵,连忙出口打断,“殿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吧,多谢殿下为我解药,我日后一定......”
“你说什么?”萧厉瞬间沉下脸色。
“这次的事情是冲着大殿下来的,还望殿下守口如瓶,不要说出去,这对两位殿下都好。”
眼见着萧厉要发怒,沈怀玉依旧坚持说完,难保有心人不会在此处做文章。
萧厉气闷地捉住沈怀玉的手腕,“那你也该知道,萧仲伯极有可能知道会有人对他不利,但他还是带你来了,他这么对你,你却还维护他?”
沈怀玉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他原想说,既然殿下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但他抬眼看到萧厉质问时不解又哀伤的眼神,心脏却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下,酸软地带着隐痛。
刺人的话语堵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了口。
“殿下误会了,只是敢在宫中对皇子下手的人背后定不简单,在不知对方意图的时候,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沈怀玉耐心解释,心中腾升起微妙的熟悉感来,就好像他曾经也对着谁如此这般循循解答。
萧厉当然知道这些,但他就是看不惯萧仲伯。
眼见着萧厉依旧是满脸不痛快的样子,沈怀玉想到昨日与他的对话。
“殿下之前不是邀请我弃暗投明吗?”此话一出,萧厉果然扭过头来,沈怀玉接着道,“我回去反复思量,殿下真的能给我想要的吗?”
“公子想要什么?”
萧厉心想,难道这天下除了皇位还有他不能给的吗?哪怕是皇位。
沈怀玉笑了笑,“殿下调查过我,应当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毕竟,天下没有锦衣阁查不到的秘密。
谁知,萧厉却伸手拨了拨床帏上垂落的流苏,露出个有点少年意气的笑来。
“我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我好奇却未查之人。”
在沈怀玉诧异的眼神中,萧厉耸耸肩,“我总觉得,你会告诉我的。”
沈怀玉一时失语,六殿下真是自信啊。
但他好像,并不讨厌这样的六殿下。
都说这六殿下向来直言直语,擅长得罪人,可这不是挺会拿捏他心思的吗?
沈怀玉深吸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还留有一枚未消散的鲜红咬痕。
“我是罪臣之后,所以不敢以真面目视人,我本该已经故去,眼下也只是为家族正名而苟且偷生罢了。这样的我,并不值得殿下惦念。”
屋内一时间沉默下来,沈怀玉听见萧厉问道,“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是了,萧厉关注的点总是不能以常人的思维来猜测的。
“我姓沈,名怀玉。”沈怀玉说罢,听见这人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怀玉”二字被他念得缱绻无比。
萧厉总算知道了心上人的名字,心情愉悦,语调轻扬,“我知道了,怀玉还想再睡一会儿吗?”
这就是不打算再问的意思了。
沈怀玉松了口气,他浑身酸痛,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不用了,我还未给大殿下回话。”
萧厉“哦”了一声,见着沈怀玉想要起身,连忙上前又将他按下,“安心躺着吧,萧仲伯那边我已经让人去了。”
沈怀玉顺势躺下,方才酒宴没吃东西,只喝了些酒,腹部早已空空,萧厉听见他的肚子叫了一声。
在沈怀玉有些局促的目光中,萧厉笑着隔着床被摸了摸他的肚子,“怀玉饿了吗?我这就安排厨房去准备些吃食。”
沈怀玉默默点头,那温顺的模样乖的不行,萧厉稀罕得捏了捏他的脸颊,又亲了亲鼻尖这才抽身离去。
这次的事,他大约是知道是谁干的,沈怀玉眼神阴沉,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为皇子下药?谁能承担这后果?除非是,萧仲伯他自己。
萧仲伯特意在自己桌前的酒壶里下药,为的就是让他喝下,萧仲伯明知萧厉对他感兴趣,目的便是用这种下作手段将自己“送”给对方。
沈怀玉狠攥了把床被,这个仇他记下了。
萧厉脚下生风,嘴角挂着落不下去的笑意,看得路过的下属驻足围观。
萧厉莫名地看着他们,“怎么了?盯着我看什么?”
下属谨慎道,“属下只是觉得殿下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往常的冷面阎罗突然春风和煦起来,谁见不惊奇啊。
萧厉挑眉,“是不错,不过本殿说了你们现在肯定也不懂为何。”一群孤孤单单的独身人。
说罢,看着手里的托盘,眼里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脚步轻快地越过他们。
徒留属下们面面相觑,殿下不说,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原因啊。
萧厉回到寝殿,沈怀玉还闭着眼。
他将脚步放轻,就连呼吸也下意识放缓,他踱步到床边,借着烛火细细地描摹沈怀玉的睡颜。
多看一点,在心里的记忆便更深一些。
萧厉觉得自己大约前世早已看过他千万遍,否则怎会刚认识不久闭眼便已能绘出他的容颜?
萧厉向来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但见到沈怀玉的第一眼,心生悸动,避无可避。
想到这,一向直来直往的锦衣阁主难得踌躇起来,他与沈怀玉之间,是否太快了些?他是早已情根深种,但沈怀玉呢,又是怎样想的呢?
想到沈怀玉或许会因此不喜,萧厉坐立不安,既如此,便更不能让对方知道前两日夜探房中的贼人是他。
沈怀玉睁开眼就看见萧厉神神叨叨地嘀咕着什么,一会儿勾唇一会儿皱眉的。
他咳嗽一声,立马唤回这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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