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说什么
(表演个劈叉吧
第157章
印象中父母很少在我面前为了什么而争个脸红脖子粗,他们是蜜恋了大半生的爱侣,此生唯一的缺憾便是我的存在,长期接触这样的典范,说来可笑,在那些为病痛折磨的日子,我也曾妄想过未来妻子的模样。
文秀也好,明艳也罢,我希望祂有着一颗温柔的心,对人对己都足够宽容,尘世喧嚣嘈杂,我愿意一直坐在祂身边,听祂那些不知所谓,自娱自乐的歌唱。
我会像父亲对待母亲那样,将祂视为掌心明珠,眼中珍宝,用怀抱与亲吻呵护祂一生。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伤害自己的妻子。
“……”
眼前是一幅憔悴的容颜,乌发白肤,眼底青黑,血丝缠绵在颤动的眼球,是密密麻麻的藤网,那削薄的嘴唇,像一朵红花,不知何时就凋谢了。
没有无尽的眼泪,没有摧折人的泣语,眼前是一位即便身受穿心之痛,也要在满身泥泞里维持高傲姿态的将军。
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也是我发誓要守护的……妻子。
我忽然抬起手,重重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不要以为我做不出来,咱们比一比,是你赶回京城的速度快,还是我传信给石安的速度更胜一筹,也许你现在赶回去,刚好还能给你那个姐姐收尸……”
姬宣说得既快且狠,舌尖弹动,发音像是野兽充满威胁的低咆,一字一句都是在往我心上捅刀子,而我刚才也做了同样的事,只有最混账的男人,才只晓得关起门对着伴侣放狠话,我有负父亲的教育。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我快要站不稳,哑声喃喃道:“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好,那我就直接做给你看,跟我来!”
他哈的笑出声,紧接着一把毫无商量地抓过我的手臂,硬生生拖着我来到桌案后,姬宣不知为何一直在喘气,一边喘气一边笑,他一手死死制住我,另一手已然提起笔,迅速沾了墨,姬宣对着那张空白的纸,偏头睁大眼,狞声问我:“你觉得怎么写比较好?我想想我想想……‘徐英及她带来的贼匪,数人一个不留,除干净后尸体丢去城外乱葬岗喂狗’,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他手心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当年使我跪地叩首的主神那般,就那样不容拒绝地沉沉压在我后颈,迫使我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只能看见那张雪白的宣纸,一滴滴沾染上笔尖滴落的墨汁,所有事物都出现重影,虚虚实实,有幻象不断闪现,是英娘卷起来敲我脑袋的书卷,是黑风岭兄弟们在田地里仰起头来时的笑脸,笑声翻过一页,又有无终哭嚎,染红了半边天的大火,烧着了的屋梁坍塌横在尸体上,我翻过尸体的上半身一看,是奶娘死不瞑目的脸。
火焰滋滋烤着,舔满身躯的每一寸,我看见那张纸上被晕染出成片的暗潮,那暗潮也要叫火烧透了。
啪,啪,墨汁滴落,随着墨汁滴落的,还有其他更难堪的东西。
“我走行了吧,我走,我离你离得远远的……”我紧紧闭上灼烧着的眼睛,不止身体,连嗓音也剧烈发着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主神选择与我做这个交易的那一刻,一定不会料到我废物至此,他交给我的任务,莫说漂漂亮亮完成,更是早早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我都不知道这具身体还能发出这种尖锐刺耳的声音,放平时说不准还能当个对敌宝具使用,落在此刻,那到底和软弱哀求没什么区别:“不要写了!不要写了!!”
不知何时那压迫着我脖颈的力道被卸去了,宣纸上两三滴崭新墨迹,除此外并无一字,营帐内只能听见我粗重到离谱的喘息,实在不像样,忍耐,忍耐,据说有种心理现象叫完形崩溃,忍耐两个字该怎么写我都想不起来了。
姬宣拿笔的手安安静静垂了下去,他站在我身侧,隔着盔甲不能传递体温,哪怕紧紧挨在一起,我能感知到的也只有虚无,姬宣不再说话了。
“嗯。”过了会儿,他才轻轻说。
明知道那张纸上什么也没有,我还是胡乱将它一把抓起来,拼命撕了个粉碎,先前掌心受的伤哪能这么快好全乎,这会儿两手暴力蹂躏碎纸的期间难免碰到伤处,于是那些从我掌心空洞不断泄露的碎屑理所当然散了一地,是纷纷扬扬的一场雪,我用力扔开它们,踉跄着后退两步,他还是一动未动。
垂着眼睫,眼底空无一物,姬宣从头到尾没有阻止我的意思,他把那支装腔作势的笔放下,不知道对着谁笑了一笑,片刻后,他语气听起来就平静多了:“那就走吧。”
雪面娘早就在陌生马厩里关得不耐烦了,见了我就要撅蹄子,还没真正扬到我身上自己却先收了回去,她狐疑地瞅着我,见我没理她只是牵着缰绳领她往外走,忽然就把脑袋凑过来,在我身上又蹭又撞。
对这位矜持的小姐来说,这可是极大的礼遇了。
我无声笑了,摸着她眉心那一点雪白痕迹,抱着雪面娘在风里依偎了会儿,我翻身上马,清啸过后,一路疾驰离开了此地。
隐约有听见陈奕在喊我,我也不想再思考他有何事,有何事都与我无关了,风声扑面而来,只有在风里,我才感觉自己是自由的,雪面娘也一定是这么想,她跑得快极了。
“先送你回绪陵那儿,然后我再去处理我的事情,怎么样。”
赤马不置可否,她如此无拘无束,仿佛天涯海角哪里也去得,而我纵使离开,也只是为立刻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一程又一程,山水转换,我始终疲于奔波。
我终于没有让自己回头,再向姬宣的方向望一眼,转而伏下上身,尽可能贴近马背体温,我抱着雪面娘的脖子,脸也埋进她厚实的骢毛里,这样的骑马方式肯定极度危险,随时都会摔断一身的骨头,可她始终稳稳驮着我,既礼遇后,又展现出某种母性的慈爱。
“要不,我不把你还给绪哥了。”我小声耍起赖,“反正绪哥那意思也是把你送给我了,我不还又能怎样……我就不想还了……”
这跟之前和她约好的不一样,我紧紧抱住她,以防她当场掀摊子把我甩下来,可她只是响亮地从鼻子里喷出一阵白雾,不耐烦似的扬了扬脑袋,脚下动作一刻也未停。
袁无功背叛我,彻底破坏了我原先的计划,谢澄在知道了一切的基础上仍然选择去他师父身边,自始至终不肯相信我的好意,而姬宣……他把我远远赶走了。
绪陵站在我的对立面,李严是个天道狂热粉,石老隐瞒真相,接下来等着我的还有英娘的质问,就像姬宣说的那样,她会问我为什么不替她报仇,为什么啊。
无数重担无数责问压在我肩头,究竟是我庸人自扰,还是天意如刀,此刻也分不清了。
唯有雪面娘仍然驮着我,我说去哪里,她就会带我去哪里,没有二话,从不质疑。
风里,我在她背上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加一句没什么用的隐喻吧……我有时会觉得姬宣就是一张只能任人涂抹的雪白宣纸……所以这一章的有些描述……不知道说是对不起大夫人还是对不起相公……
第158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京城的,来到这个世界后,每分每秒都很漫长,可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岁月就像风一般消失了。
我觉得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赶路,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时候,然而即便拼尽全力,事情还是一团糟,一切都是无用功,前路茫茫,半点希望也看不见。
或许我不该再犹豫,我早就该走上那条最决绝的路。
哪怕舍弃掉这条性命,我也应该去宰了姬玉和谢从雪,这样的话一切烦恼都不会存在,小秋会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姬宣也不必陷入战火危险。
可现在的我,哪怕是开无双,真有那个实力去面对一国储君与天下第一的联手围剿吗?
以前对着李严放了那样多大话,到头来,不还是一事无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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