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会不管你,咱俩就这么耗着,走到哪天算哪天……”
“但你会一天比一天讨厌我,一天比一天,不想见到我。”
我顿了顿,听见他在呵着气笑,便说:“或许吧。”
晚上吃饭,袁无功没到场,谢澄对此特意多问了嘴,话里话外隐隐有些担心,强行把袁无功绑到这儿来的就是谢澄,现在人挨了揍,还是谢澄绷不住要多关怀几句。小秋毕竟是咱们几个中心眼儿最好最实在的那个,反过来一想,能把记吃不记打的小秋都得罪到快翻脸,阿药真没干几件人事。
我随口回答:“让人给他把饭送过去了,他目前还下不了床。”
绪陵一听登时乐了:“我没想到你是真舍得动手,不向来把你这几位夫人当眼珠当心肝当命根吗,我还怕你退让起来不知分寸,结果整顿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
绪陵如今是飘了,姬宣在场的情况下他也没个正经,幸好姬宣从不在意礼节,被说成眼珠心肝命根,他眼皮都没抬,坐在饭桌边自顾自看手下刚送来的密信。
至于谢澄,几年光景下来,他早就不是当初黑风岭那个一戳就脸红的毛头小子了,他就当没听见绪陵的调侃,那沉思的侧脸一看就知道他还在纠结,果然他很快就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闻人……”
“嗯。”
“毒医有些地方是做得很过分,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像个样子,我迟早也跟他有一架,但是……”
“但是?”
谢澄似是鼓起勇气,才对上我的目光,他郑重地道:“你不适合做这种事,下回你想出气,你告诉我,我去揍他,何况你的腿本来就还伤着……”
“哈哈哈哈哈哈!”
我陡然爆出的大笑不止令谢澄一呆,姬宣也不动声色地侧目,我拿不住筷子,在绪陵的啧啧声中好好笑了一阵,才狠狠呼噜了一把谢澄的头发,犹觉不足,又伸长手臂朝姬宣招了招。
姬宣默默瞅着我催促的手势,他叹口气,到底还是倾过身让我也揉了揉他的脸。
“绪将军。”边由着我造作,他边平静地道,“你该出门了。”
绪陵:“害,别啊,我这看戏看得正精彩……”
“你要接的人已在路上,听说这一带山路多的是匪徒,为了对方的安危——”
绪陵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属下告辞。”
我这会儿没空寻思绪陵要接的人是谁,冰儿小秋一左一右挨在我旁边,想到我出手教训阿药时,他俩能不计前嫌对二夫人施以援手,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感慨。
特别是冰儿,他可是实打实被姬渊捅了一刀,虽说姬渊跟他本就有仇,但中间若无袁无功捣乱,兄弟俩本可各自安好。被袁无功使了这么大个绊子,姬宣竟还是能保持平常心,这份功力一般人修炼不来。
可也正是因此,我不能再仗着姬宣对我们不设防线,便继续向他索取下去了。
“小秋,以后也要这样。”
谢澄没听懂,歪了歪头,我笑道,“阿药是折腾人,但他不会真的害人,他以前老是欺负你阅历少,其实你比他成熟多了,以后……还要你多包容他。”
谢澄的眼睛一直都很漂亮,站在阳光下笑时如同流淌的蜂蜜,又像是被琥珀凝固了时光的繁花。当初许是他年少轻狂,他周身散发的热情总不够安分稳妥,后来谢从雪死了,我也离开他,他独自支撑着寒山门,跟他重逢以来,他的变化巨大得我一度不敢确信,他就是那个总跟着我咋咋呼呼的小秋。
而听见我这么说了这番话,谢澄又愣了,但那仅是一刹那,与亘古日月相比,一次花开花谢经历的春秋就好像是不存在的,太阳升起又落下,花开了,又谢了。
习武之人总是会惯性控制吐息,他慢慢地放平了自己的心跳,如果不是我足够了解他,我可能看不出他此刻的表现有什么异样。
“好。”他咧开嘴,也同我笑道,“我答应你。”
姬宣只是沉默,无论我拜托了什么谢澄又承诺了什么,姬宣没有做出任何属于他的评价。
直到尔雅进屋,他一个字都没有再说出口。
作者有话说:
节奏稍微加快点
第369章
尔雅进屋第一句是:“你怎么能打人呢?”然后接着第二句,“打人就算了,你怎么能让秦君去给他疗伤呢,我看你就是成心想害死我师弟!”
谢澄没见过尔雅,当下听得眉头都给深深地拧起来了,赶在他发作前我先一步笑着开口:“我要是想害死你师弟,又何必千里迢迢将你带来这里?”
“这倒也是……但你总得给我个质问的机会,不然我这师兄当着也太没牌面了。”
他说着就非常自在,非常理所当然地坐到了绪陵先前的那把椅子上,惯例背着他不离身的麻袋。他撑着脸,一个劲儿盯着我们三人看来看去。
“一个。”指姬宣,“两个。”指谢澄,“再加上我师弟——还有吗?你的好朋友都在这里了吗?”
谢澄莫名其妙:“这人是打哪儿来的,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汗流浃背:“对对对,就他们,都在这里了。”
“不是,什么好朋友?这都什么跟什么?”
小秋成熟归成熟,在自己人面前他那骨子里的少年气却没多大变化,眼看他顶着一脸天真好骗就要被尔雅轻松带歪,姬宣终于敲了敲桌面,淡漠地发了话:“这是袁无功的师兄,他在问我和你,是不是闻人钟的好朋友。”
谢澄迟疑了。
他看了看尔雅,尔雅猛点头,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我只能回以尴尬的微笑。
许久,谢澄失落地,沮丧地说:“我是他的朋友。”
当下我只得逼着自己从谢澄那好比寒冬过境的背景上转移注意力,我说:“况且我若不让你师弟暂且躺上几日,你认为就他那敏锐劲儿,发现不了你的存在?”
尔雅叹道:“那你也不该让秦君照顾他。”
“你还是认为,秦君和你师兄的死有关系?”
“不是吗?”
“是。”
“……”
麻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硬物,在尔雅脊背上很清脆地动了一下。
我直视着尔雅,语气温和地道:“如果真是这样,你要杀了秦君,替你师兄报仇吗?”
“……哈。”他挠了挠面颊上纵横的伤疤,漫不经心道,“当然,我不但要杀了他,还要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我要他发自内心后悔出生到这个世界。”
这个答案我不意外。
尔雅稍微向我倾身:“所以,真是他害的?”
“一半一半吧。”
“你要和我猜谜?不至于吧,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我不置可否,想了想,道:“这样,我告诉你易安真正的死因,而你则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眯了眯眼,却说起不相干的话题:“就你这种又不会做饭打扫,又有八百个心眼子的家伙,我那纯洁善良不经人事的师弟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谢澄小声问姬宣,“他说的是毒医?他脑子有毛病?纯洁善良不经人事有哪个字和毒医挨得着边?”
小秋你有空吐槽尔雅对袁无功的评价,你都不打算帮我说句话吗?
连你也觉得我有八百个心眼子吗?
我:“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哼哼哼……”
“我不会提什么苛刻的条件。”
“哼哼哼哼……”
“行吧,我不强人所难,阿药重伤未愈本就可怜,再瞒着他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我这就把你还活着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我只作势要起身,下一刻肩膀就被尔雅坚决按回去了。
他诚恳地道:“你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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