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他去纯粹是给我添乱,慧心是他师父的女儿,又惯于察言观色,别到时候别被人勾走了,反过来对付我才好。”
李严抚掌而笑:“在神使眼中,怕我们所有人都是需要您多加照顾的稚子吧,而其中,谢少侠更能得您如此偏爱,实在是叫人羡慕啊。”
我用你脑部是否有疾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别占我便宜,你比我大。”
李严:“哈哈!”
什么偏爱不偏爱的,我是真怕谢澄给我裹乱,毕竟他在我这里可是有前科的,要再被慧心随便几句话就骗走了,我可真没那个能力把他劝回来。
这么比起来,至少袁无功在这方面就让我放心多了,不如说我更要警惕自己被他骗得团团转,而不用担心有什么小鱼小虾能欺负到他头上去。
嗯,哪怕是动一动这个欺负他的念头,都会变得生不如死吧。
完了,之后若是得空,我还真想去撩一把老虎须,试试他的厉害深浅。
心头想着趣事,我很快就到了信笺上所约定的茶楼,一路让小二迎进厢房,推门发现,里面不止坐了慧心。
长眉长须,然容姿年轻,寒山真人坐在慧心右手一侧,和蔼地朝我打招呼:“小友来了。”
我站定,过了片刻,随意拉开椅子坐下,对慧心淡淡道:“信上没说令尊也会来。”
慧心绯红衣裙,头戴金步摇,更衬十足娇美,谢澄那小子当初栽倒在这样的美人计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微笑着道:“是慧心忘了提及,冒昧了。”
“罢了,也不是没想到。”
说着,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刚送到嘴边,我抬眼,恳切道:“没下毒吧?”
寒山真人丝毫不怒,端起他面前那一盏啜了一口,笑道:“招待小友虽寒酸了些,但这家店最好的茶也只有这般,小友将就着用吧。”
“您客气了。”
闻着确实香,我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随意道:“粗皮糙肉,泥水也喝得,真人如此礼遇,闻人心有不安哪。”
“有何不安,你是澄儿认定的人,身为他的师父我自然该待小友周到些,否则事后澄儿要来算账,我可招架不了。”
“不至于不至于,小……谢澄最是尊师重道,万不会为了我同真人置气。”
真人望着我的眼睛,认真道:“不会吗。”
我想了想,肯定道:“不会。”
真人看了我许久,哈的笑出声,边笑,边摇着头,我有些无聊地撑着脸,道:“大费周章将我喊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道:“相思蛊的事,你告诉澄儿了。”
“说了啊。”
我回答得太理所当然,倒叫他顿了顿,半晌,真人意味深长地:“小友是真不怕我在这里动手。”
“为何要动手,一条蛊虫都赔我身上了,现在才动手亏不亏。”我说,“而且谢澄也没为了此事和您发作啊,这不正说明,我在他心中并不是那般重要么。”
“嗯,所以我猜测,澄儿找到了方法,取出了你身上的蛊虫,否则他不应该这么镇定。”
“我骗他的。”
“……”
做事果真一回生二回熟,分明上次还被寒山真人那一身气度威压镇得如鹌鹑般不中用,如今却已经能翘起二郎腿坦然待之。面对他的不解,我笑了起来,按着心口,慢慢道:“我骗谢澄,我已经逼出了蛊虫,但实际上——蛊虫还好端端呆在这里呢。”
慧心陡然出声道:“真的吗?”
我瞥了她一眼,还是笑着:“真人不信,尽管来验证。”
寒山真人终于缓缓皱起眉,他打量着我,而我摊开手,没型没款靠在椅背上,随他探测,许久后,他才感慨道:“小友真是在我平生所见的人中,独一无二的奇怪了。”
“谬赞谬赞,我就路人甲,真人千万别高看我——”
“蠢得独一无二。”
我默默闭上嘴。
“那岂不是之后你若为澄儿抵命牺牲,他也不会知道是你为他付出如此代价,这般讨不着好,除了蠢货,谁会做亏本买卖。”
我略觉不耐烦,忍着性子,道:“或许就是真人说的那样吧。”
“还有另一种可能……”他一字一句道,“尽管我不太能相信,但似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你竟真深爱着谢澄。”
和他这种长辈谈情爱确实叫我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而真人的话还没完:“这才能解释为你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你深爱谢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是是是,我爱他,爱得要死要活没他我不行——救命啊,您是真不嫌牙酸吗?”
真人不觉得牙酸。
真人甚至若有所思。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反倒好办了许多……”他喃喃着,自言自语着,声音逐渐低到听不清的地步,又忽目光如闪电般看过来,那目光里的意味复杂至极,我毫无防备,心神顿时一凛,恶寒叫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握紧扶手,戒备地看回去。
隔着桌案,我们直直对视,在涌动的气场内力的影响下,茶碗乒乓作响,窗框屏风也不住震动,慧心的脸色也渐渐苍白下去,她咬紧了牙关,脸部轮廓僵硬,死死没发出一个音节。
不知这样的抗衡持续了多久,却是寒山真人主动放松下来,他扶起倒下的茶杯,语气饱含歉意:“稍微激动了些,小友莫要见怪。”
我皮笑肉不笑:“怎么会。”
“小徒得此深情,做师父的难免替他高兴。”他叹息着,“这样很好。”
慧心唇色也惨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茶水流得到处都是,滴滴答答掉到地上,在这阵碎响里,真人欣然朝我道:“小友,你能替澄儿去死吗?”
作者有话说:
真人:你好爱他(笃定)
第96章
来此世后,多年来我为别人的生死忙得脚不沾地,而从玄凤那里得知这具身体活力值归零后会陷入假死,也做好了要付出生命的准备。
但我做好了准备,和别人把话递到我面前,笑眯眯逼我走这条路,是两回事。
非常有意思。
我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很久后才笑着说:“闻人愚钝,未能理解前辈话里的深意。”
寒山真人浅浅地朝我笑了,我又说:“更何况前辈何必有此一问,我体内已种下相思蛊,无论情愿与否,我都必定会死在谢澄前面。”
“相思蛊确实是有着妙用,当年我为了从苗疆带回它也费了不少心力。”他说,“不过再如何篡改掌控情感,它都终究是外物,而这世间最可怕的四个字,便是心甘情愿了,只有当发自内心愿意为他人付出生命时,真正的奇迹才会出现。”
光看他的神色简直像一位和蔼的长辈,语气也亲切得叫人生不出防备,我不置可否,寒山真人忽道:“既然小友早知今日到场的不止有慧心,那为何不叫上澄儿一起呢。”
我觉得好笑:“为什么要叫上他。”
我的回答坦荡,他反而疑惑起来:“是我错了吗,小友并不愚蠢,要去面对强者前,给自己武装上防具才是正确的选择吧?还是说因为我一直没有动真格,所以让小友生出……可以和我谈判的错觉?”
“原来如此,那我就更没必要喊上谢澄了。”
十指交叉撑起脸,我微笑着说:“前辈可是谢澄的师父,是天下第一人,这么厉害尊贵的人,何必与我这种鼠辈见真章,既然如此,那我又怎能用小人心渡君子腹?”
慧心面若金纸,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一直是这幅畏怯不能言的姿态,但我和寒山真人谁都没在意她。
寒山真人:“我看未必吧。”
“我对前辈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难道不是憎恶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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