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逢此时,一个用竹子当拐杖的老人蹒跚而过,单渊上前去打听。
“老人家,你知道这镇上哪有住宿的地方吗?”
老人头发发白,脊背佝偻,衣袖短了半截露出一截干瘦的手腕,她耳朵不太好,等单渊提高音量说第二遍,才慢悠悠道:“你们同上一伙人一样,都是外地来凑热闹的吧。”
这上一伙人想必就是白常他们了,但“凑热闹”这个说话,单渊一时不明白,“是的,老人家,还请你告诉我哪有客栈。”
老人抬手指着东面,“沿着这条路直走,看见一座寺庙右拐,遇见棺材铺左转,再走一会就到了。”
单渊道过谢,返回来找他师尊,他师尊似乎不怎么会认路,单渊便顺其自然走前面。
按照老人的说话,他们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座寺庙,不过已经荒废了。途径棺材铺那段,石板路已经出现裂痕,上面掉落了几块白色的纸钱。
沈白幸看见有一对老年人进去棺材铺,他收回视线,紧跟着徒弟寻到客栈。说是客栈,其实连沈白幸客栈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了,门框虽然干净,但是里面桌凳不是缺脚即使少腿,茶碗一看,沈白幸就不想喝水。
“两间客房。”单渊拿出银子道。
“客官,不好意思,今儿只剩下一间客房了,您两位要不将就着一起住。”
单渊去看他师尊,等沈白幸点头,才把银钱付了。
把门关上,单渊开口:“师尊,都是弟子没用委屈了师尊,要师尊跟弟子住一间房,还请师尊谅解。”
“无妨。”
“弟子今晚睡地板,师尊放心好了。”
“为师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单渊查看茶壶里面的水,不满意。用手去摸床榻,不满意。他把被子从床上拿下来塞进衣柜,然后又倒掉茶壶里的水。
看着这一切的沈白幸:“徒儿,你在干什么?”
单渊忙活到一半,给沈白幸解释,说:“茶水很久没换,师尊喝不习惯,被褥没晒太阳,师尊夜晚睡觉不会暖和。出门前,弟子也把被子茶具等东西收进纳戒,就是为了让师尊在外也能舒服。师尊稍等片刻,弟子马上就好。”
说完,单渊便拎着从纳戒中取出的茶壶去打水。
“小白……你这徒弟收的真值,太孝顺了!”
“唔。”沈白幸轻轻回答。
单渊干活麻利,就连桌子凳子就被他重新擦一遍,等候沈白幸的就坐。
与此同时,楼下进来一伙蓝衣人,手持佩剑,正是白常一行人。白常比沈白幸早到一个时辰,此行从客栈出去是去打听情况来着,他问道:“小师妹还没回来吗?”
“小师妹说,他要跟二师兄去逛逛,晚点回来。”
“就这么个破村,有什么好逛的。”
白常:“你闭嘴,”他去看掌柜,发现对方跟没听见一样,又说:“既然身在清安镇,说话都注意点,听见没有!”
“是,大师兄。”
几人争论的声音传至单渊耳中,对于能在此看见白常,单渊一点也不奇怪。清安镇就那么大,镇上就一个客栈,白常要是不宿在这,只能流落街头。
单渊把茶水备好,发现他师尊正把窗户打开。单渊走过去,窗户下方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有青黄的杂草从墙缝地板间钻出来。几个孩童去捡那掉在地上的风筝,可惜的是,风筝掉在污水里,弄脏了。
客栈处在村子中心,比村口热闹些,这几个孩童露面打消了单渊以为这个村子全是老人的想法。
夕阳西下,清安镇各家各户开始关门谢客,一点都不像玄都宵禁前的夜晚,行人络绎不绝。
“师尊,饭菜弟子已经备好了。”
“嗯。”沈白幸尝了一筷子,发现是单渊的手艺。
看出沈白幸的疑惑,单渊道:“食材都是厨房的,弟子只是做而已。”
“有心了。”
“为师尊做饭,是弟子的义务。”
单渊在外生活很有经验,打算明日早上便去参与除祟,他去跟掌柜打听情况。掌柜的一听他来意,便道:“你知道我们这生意最好的,是哪吗?”
“客栈、棺材铺。”
“客官说对了,客栈以前生意非常不好,最近时常有修士来镇上说要除祟,但都空手而归。那棺材铺生意好,是因为镇上死人多。”
单渊将自己的疑问抛出来,“我看镇里老人甚多,反倒是青壮年还没见过,难道死都是年轻人。”
掌柜说起这个就面露伤心之色,点头道:“大约半年前,镇上的年轻人纷纷得病,老人好好的。你说这邪不邪门?再这么下去,迟早亡村。”
“既然知晓邪门,为何不搬走呢?”
“走?走哪去,能走的早走了,剩下的就一些老弱病小。”
单渊不再说话,将借厨房用的钱递给掌柜。
掌柜只收了一半,欲要将另一半退给单渊,单渊推拒。这掌柜一看单渊相貌十分正气,又说:“你们呐,晚上还是别出门,老老实实待在我这。”
“为何?”
“镇上一到晚上便会有怪声,吓死人。”
单渊上楼的时候跟下楼的白常遇上,后者没心情找麻烦。白常离开客栈的最后一句话,单渊听到了。
他说:“小师妹怎么还没回来?”
作者有话说:
今日是贤惠的徒弟
第9章 为师饿了
等最后一丝余晖落入地平线之下,月牙静悄悄的挂在空中,散发着极其暗淡的光芒。无数雾气从山林草木间飘出,涌向这座村庄。
单渊将白日里掌柜跟他说的话同沈白幸讲了,又说了凌云宗小师妹的情况。
沈白幸握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暖身,素白的手指贴在深色茶壁上,衬着那手指极为好看,指甲粉嫩整齐,指骨修长。
“不早了,师尊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沈白幸轻轻道,把茶杯递给单渊。
狮子猫早就吃饱喝足摊在它的小窝里呼呼大睡。
熄灯之前,沈白幸侧着身体看向单渊,他指了指地板的临时床铺,关心:“夜里寒气重,你要不要多垫几层。”
“不用,弟子身体很好。”
沈白幸不再说话,阖上眼睛。他入睡很快,不一会就呼吸平稳。
夜色中,雾气越来越重,最后浓到五步远就看不清人影。哒哒的声音从雾里面传来,就像是人走路时发出的。以此为源头,浓雾所在的地方全部冒出脚步声,仿佛有密密麻麻的人群在经过这座村庄。
每晚都会经历这种状况的村民死死缩在家里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那泛灰的雾中会走出一个人,将他们拖进去带走。
门扉忽然被人敲响,有人在说:“有人在吗?我可以借宿吗?”
这声音又轻又柔,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嗓音。
屋里没人敢应答,一对夫妻捂紧了嘴巴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不少一会,又有人来敲门,说着同样的话:“有人在吗?我可以借宿吗?”
跟上一次不同,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敲门声足足响了三次,最后一次是小孩的声音。那孩童应该还不会说话,只是支支吾吾断断续续的嘟囔着。但从他勉强的发声来推断,重复的还是前面两个人的话。
这诡异的一幕同时发生在清安镇唯一的客栈里面。
单渊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敲门声,不对,是敲窗声。他猛然坐起来,这是二楼,窗外就是逼窄的小巷,不可能会有人三更半夜来敲窗。他抓紧了破焱剑,蓄势以待。
敲窗的动作越来越剧烈,那人似乎笃定窗户里面肯定有人,把窗户敲得哐哐直响。
沈白幸被这声音扰得呓语一声,惹得窗外的人更加来劲。墙灰扑簌簌掉落,似乎下一刻就能破窗而入。
“单渊。”沈白幸睁开朦胧的眼睛喊道。
“弟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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