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恨着石头,恨他放开了自己的手,恨他到底让她一个人在醴城过了那么些天,所以她躲着不见人,就为了给石头一点教训。
据阿鹃说,石头一来醴城她就知道了,大概是愧疚或者什么,一开始他没敢来找自己,后来不知道他在哪打听到了自己住在万人监狱,就忽然主动起来,不是亲自堵,就是找周楷之帮忙,凭一己之力扬名整个倚兰厢。
原来连石头那个傻瓜都知道,爱与不爱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就已经写在醴城的入口了。
“所以,曲遨他也是自己选的。”戚然顺着这个道理一想,忽然心头滑过一层暖流。
周楷之点点头:“应该是了,毕竟点炭盆的是薛思逸,曲遨是承受者,如果要算清楚的话,薛思逸还需要在狱里偿还杀人的罪过,付出得要比旁人更多。”
所以,事实的确像薛思逸担心的那样,他需要比别人多叠很多纸箱,才能走出房间的门。但现在他却不用了,因为已经有人用后半生的痛苦顶了他本该承受的罪。
薛思逸可怜兮兮地自责着,却不知道他觉得对不起的人,正在他隔壁和他一样做着计时工。
自愿入狱,这得是用了多大勇气才能做出的决定,这不仅意味着在醴城的一生都将在狭小的牢笼中度过,还要承受日复一日的苦刑折磨。
原来那些受刑时高喊着被迫自杀的灵魂都是这么来的,他们在开始时也做过这种决定,但现在却后悔了,被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得不成样子,只剩没日没夜的嘶吼嚎叫。
“其实只有小部分人会在这两个选项里选择自杀,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把罪名加到别人头上。”周楷之说,“所有来醴城的灵魂都是带着罪恶的,无拘无束加破罐破摔,在这里你能见到他们最丑陋的样子。”
戚然这点不敢苟同,眨眨眼道:“是么?我认识的倒还都挺好的,阿鹃石头,夏无前,疯婶,还有你。”
后面三个字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说的是实话,理直气也壮,周楷之看着他的眼睛答复他:“可能因为物以类聚吧。”
因为你也好啊。
戚然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这层意思。
热气从他的脖根烫到耳朵尖,他忙胳膊撑在桌上,低头戳了一颗小番茄,没好气道:“你、以后说话少用成语,我听不懂。”
真是奇了怪了,他和周楷之明明都已经做过很亲密的事,怎么一到这种对话的时候他还是会紧张,连周楷之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把番茄折腾得滚来滚去,也没给人家吃掉,而周楷之盯着戚然的发旋,轻声说了好。
今早他被戚然送到学校后,连一堂课都没坚持下来,给学生放上课程视频,自己则靠坐在椅子里放空。
和之前那回一样,极度痛苦之后就是极度的空虚,他好想打电话叫戚然回来再陪他一会儿。
从昨天真相大白后开始,他就想把自己的前半生划上了一个句号,从生到死,已经是一条完结的线段,从此以后他将开始属于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而这个人生中的必要条件,就是他希望能有戚然在场。
午休的时候刚打开爱心便当盒,戚然就出现了,然后他就觉得爱心便当就只剩便当,爱心化成人形坐在了他对面。
戚然讲故事的方式活灵活现,恨不得自己上场演绎,曲遨的心思他一听就明白了,住在薛思逸隔壁可能是个美丽的巧合,但选择入狱却一定有其原因。
原本剑拔弩张的一对儿到了醴城却变成了双向奔赴,当他们被允许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见到彼此会想些什么呢?
无论想的是什么,他们往后的日子,也都只剩幸福了吧。
面前的戚然仍旧低着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戚然的鼻尖小小一点,生长在黑黑的发梢间。
他瞳孔微晃,说:“曲遨和小逸彼此有情,一定有相见的那天,你不用担心。”
戚然没动,却点了点头。
“阿鹃他们也和好了,这俩人以前闹得也挺凶。”他看着人继续说。
戚然仍没放过那几个番茄,只是扒拉得愈发慢。
“他们都在一起了,那……”周楷之说到这突然收了音,他被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吓到,硬生生截下了话茬。
他想问,那我们呢?
我们曾用过的身体都相爱了,那我们呢?
阿鹃和石头都要结婚了,那我们呢?
我们的婚呢?还离吗?
可能是他反常得太明显,这时戚然忽然站起身,说上班时间要到了,要先走,就不陪他吃午饭了。
周楷之心头像被人狠狠踢了一脚,面上却自如地应着,但没再像以前似的站起来送人。
“啊对了,晚上我要回街心公寓取点衣服,如果你下班我还没回去,你就自己弄点东西吃。”戚然说完这句,转身走了。
“嗯,好。”周楷之嚼着被戚然戳烂的番茄,在突然的关门声中瘫靠在椅背上。
下班的时候,周楷之故意收拾得很慢。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加了两个晚班,总算把时间腾到了不得不回家的时刻。
中午他再一次把戚然给逼走了,之前在桃园,他的逼问就让戚然崩溃了好一阵,这次他又破戒了,总是忍不住想问一些有关戚然想法的问题,这样在他看来很不尊重人。
戚然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没完没了的逼问不可取。
尽管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调整自己,可当要回家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没有戚然的家。
戚然中午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打算和他一起住了吧。
他应该又躲到街心公寓去了,连晚饭都不愿意再提供。
该怎么哄呢?上次可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这次该说点什么啊?
他带着一肚子忐忑拉开家门,里面黑漆漆一片。
他站在门口,看见月光洒在餐桌上,那里反着银光,没有饭菜摆在上面。
他忽然一步都不想迈了。
关门,又披着大衣返回街上,他打算去街心公寓把人接回来。
生气了总闹分居算怎么回事儿,当面谈才能解决问题。
然而当他来到街心公寓空荡荡的客厅,才知道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戚然没在这里。
手机放在茶几上,一遍遍自动重拨着戚然的电话号。
令人烦躁的彩铃后面总是跟着一串冷冰冰的提示音,周楷之一边听着,一边在房子里的所有房间寻找,可惜,戚然并没有在和他恶作剧。
他又给戚然的单位打电话询问,得知戚然今天没有晚班,下班打卡后就正常走出了监狱。
卧室里,戚然说要来取的衣服还都完整地挂在那里,一年四季的都有,柜子下面还有些被翻乱了的衣物,看样子走得很急,来不及再整理。
周楷之盯着那里半晌,转身走了出去。
路过客厅时,墙上的挂钟忽然报起了时,现在是午夜。
蓦地,他顿在了原地。
明亮的吊灯下,戚然周身缠绕着久违的雾气,仙子一般出现在周楷之眼前。
可能是被熏久了,戚然眼里透着两汪泉水,摇摇欲坠的,瞧得周楷之心尖儿跟着颤。
“周楷之,我不想恨了。”戚然开口说,“婚也不离了,你同意吗?”
第一百零二章 扪心自问
从周楷之学校回来后,戚然一下午的工作都做得有条不紊。
房门一扇扇拉开再关上,推车上的刑具一件件减少,最后一名犯人行刑完毕,戚然将回收箱里的废弃物倒至指定地点,再将推车归还消毒,洗了澡换上自己的衣服,打卡下班。
这是他的正常作息,下班后买点菜,回家准备晚饭,饿了的话就提前吃一口,不饿就等到周楷之下班,和他一起吃。
但今天他不打算回监狱了。
和周楷之说的去街心公寓取衣服也是借口,他只是不想周楷之因为早到家却找不到他而着急。
街上车流阵阵,正是醴城的下班高峰,他守着信号灯穿过人潮汹涌的街区,来到熟悉的醴城江畔。
他找了块干燥的礁石,跳上去坐着,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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