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挂在外面的还有几个别人家的小孩,但戚大壮还是觉得刺眼,戚然的笑脸仿佛是一张大掌,随时可能朝他脸上招呼过来。
“他去抢照片的前一晚,还特意去魏瘸子家借了一本法律大全,坐在我的小桌子上,借着盏灯一直研究。我半夜起来尿尿,发现他还在看,我就问他到底在看什么。”
戚然顿了顿:“他说,爸爸要替你讨回公道。”
那时的戚然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公道,但当他站在不远的树下,看见戚大壮拼死拼活去抢他的照片,嘴里还嚷嚷着什么“肖像权”时,眼前忽然浮现昨晚父亲疲惫的双眼,他想,如果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他一定不会这样较真吧。
“当时我真的以为他就是为了保护我才去跟人吵架的,甚至一度认为照片挂在外面就不是什么好事。”戚然语气自然,“后来长大了再想想,可能当时我太想证明自己是他们亲生的了,所以看到那一幕,就认定了他是我亲生父亲这个事儿,以后谁再说什么,我都只愿相信那一次的判断。”
周楷之不禁想到简黎明说的——戚然说他们就是我亲生父母,比亲的还亲。
“但现在开了上帝视角,就不得不承认一直是我在自欺欺人。”戚然苦笑,就头七那天戚大壮说的那句“想吃就吃”,戚然一次都没听戚大壮对他说过。
周楷之愣了愣神:“你是他们领养的么?”
“警察同志,你们都看了半天了,到底出啥事了?”白氏扶着肚子紧张地站在堂屋中央,她刚才正打算出门,院子里就进来一堆人,进了屋就朝她亮警察证。
“阿姨,您别害怕,我们就是做一下人口普查。”夏一往扫了眼她的肚子,“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您坐下说就行。”
“啊,我还以为出啥事了。”白氏拍拍自己,“那你问吧,一会儿我还要给俺男人取药去呢。”
“你们家就你和叔叔两个人住吗?”
白氏点点头:“对,平时就俺俩。”
“有孩子吗?”
“有,老大叫戚然,在省城打工不咋回来,老二……在肚子里呢。”
夏一往笑笑,顺着她的话说:“叔叔阿姨身体可真好。”
提到肚子里的孩子,白氏露出幸福的样子,话也多起来:“是老天爷可怜我们老两口,能有这个孩子不容易,我现在就求能多陪他几年。”
“这是您和叔叔的福分!”夏一往跟她唠家常,“您怀孕家里人一定高兴坏了吧?老大呢?没回来看看您?”
白氏笑容僵了一瞬,摆摆手没说话。
“咋了阿姨,儿子不支持啊?不能,现在的孩子都受过教育,都懂事着呢。”夏一往继续引导。
“没来得及让他知道。”白氏叹口气,“这不前两天回来一趟,没待一会儿就又走了。”
“干啥去了?”
“……咱也不知道。”
白氏一脸愁容,又很想找人唠唠,见眼前的警察面相和善,又没穿警服,看着跟村干部似的,她就一股脑儿把牢骚都吐了出来。
“这不前两天给他介绍了个对象嘛,就招他回来见一见,结果这孩子跟人家看对了眼,二话不说就跟人家跑了,连我这个妈都不打声招呼。”
夏一往看着她:“他没跟你打招呼,你又是咋知道这事儿的?”
“都是他爸回来给我学的!”白氏朝卧室方向一指,“他走得急,连东西都没收拾,还是他爸给送去的。”
她一个农村妇女,完全沉浸在不孝子私奔的情绪中,没察觉出哪里有问题。
“他的东西?”夏一往问,“是行李吗?”
白氏说是:“好像是个黑书包,里面有啥咱也没细看。”这时,一名小警察递给夏一往一张照片,上面正是被剪烂的戚然的书包。
接了这个案子之后,刁小雨就把自己掌握的线索全都告诉了夏一往,包括他在尤警官那被骗、弄丢证物的事,夏一往也终于明白刁小雨闹那么一出的真正意图。
他一边对刁小雨的这种行为进行了严厉批评,一边亲自去大苍山把证物找了回来。
“警官,私奔……是不是犯法啊?”白氏身体前倾,又像最开始那般紧张。
夏一往一愣:“谁跟您说的阿姨?私——”
“不犯法就行!”白氏一下放宽了心,好像只要不犯法,就什么都可以干,这让旁边的小警察皱了皱眉。
这时,卧室里突然发出一阵响动。
“哎呀,坏了坏了!”白氏猛地站起来,慌里慌张地进了屋。
夏一往走到卧室门口,掀起一点门帘往里望,屋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白氏正按着他乱蹬的胳膊和腿,喊着和他说话。
“夏队,搞定了。”小警察把装着几根头发的证物袋给夏一往看。
夏一往点了下头,放下帘子,等了一会儿后,对白氏说他们要走。
白氏正好也要出门,就顺道送他们,她说她男人前段时间受了惊吓,正闹病呢。
“受了什么惊吓啊?怎么会这么严重?”夏一往问。
白氏摇摇手:“你们城里来的孩子不知道,我们农村就是这种事情多,这不那天晚上出去抽个烟,回来就吵吵说戚然要杀他。”
夏一往心中一跳:“……叔叔这是吓糊涂了吧?”
“那肯定是喽!”白氏一拍大腿,“俺家戚然皮是皮了点,但咋可能杀人嘛!这说出去还不叫人笑掉牙齿?所以我都不敢出去跟人家说……”
夏一往停下来思考,白氏跟他告了别,火急火燎地走了。
调查小组又化身成附近的游客,去北面坡拍了些照片,带着收集到的线索回了城。
三天后,夏一往接到了鉴定中心打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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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小雨砸老板玻璃报警只是个引子,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警察找戚然,至于警察会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他根本不在乎,只要能让警察注意到戚然丢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第四十一章 无根之萍
“根据你提供的物证,我们在戒指上提取了遗体的NDA,经过对比确定是你的朋友戚然。”夏一往把报告复印件递给刁小雨,刁小雨看着比对结果,无声掉下两滴泪。
虽然他早都知道了这个残酷真相,但得到官方消息时,他还是忍不住难受。
“既然知道人在哪,是不是可以把他带回来了?”刁小雨泪眼婆娑,“他在梦里跟我说,他不想躺在那里……”
“遗体虽然确认了,但调查死因还需要一段时间。”夏一往抽了张纸巾给他,“而且没有证据就擅自挖墓,就算是警察,也会引起老百姓不满的。”
刁小雨垂下头,那天简黎明和他坦白能看见灵魂,并且告诉他然哥和他的冥婚对象就在河对岸看着他们,不知怎么,他特别想冲过去把戚然从那个人身边带走。
然哥想离婚,他一直记着呢。
“你说戚然的父母可疑,我们那天也简单了解了下,他父亲前段时间受了惊吓,现在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一直卧床,他母亲……”
夏一往停顿了下,刁小雨擦了擦脸抬起头。
“我这么说吧,他母亲像是根本不知道戚然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从我们的办案经验来看,他母亲不像在说谎。”
刁小雨想起那天自己问简黎明杀死戚然的凶手是谁,简黎明也答得不清不楚的,他只知道是戚大壮,却无从得知白氏是否也是帮凶,这一点,也是刁小雨想知道的。
他呆滞思考:“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他爸一个人做的,连他妈都瞒着呢?”
“我可没这么说,一切只是推测,他母亲的嫌疑也很大。”夏一往说,“因为她怀孕了。”
夏一往经手的案子五花八门,那种因为偏爱老二把老大杀了的父母不在少数,况且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多么匪夷所思的犯罪动机都可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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