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除了一个值班警察外,所有办公室都空无一人,夏无前挑了几样炸丸子扔给同事,自己带戚然找了一间空的审讯室,吃的喝的摆满一桌,扯过两个椅子开始唠嗑。
“办公室有点乱,没这儿自在。”夏无前把豆浆插上吸管嘬了一口,“说吧,找我什么事?”
戚然啃着一串豆腐丸子思忖一会问:“我真的死了吗?”
夏无前笑了声:“怎么,还没缓过劲呢?也不怨你,不少人过了头七还认为自己能复活呢。”
“不是,我就是觉得……”戚然纠结着措辞,夏无前帮他补全,“觉得这里太真实了是吧?”
就是这种感觉,真实。
真实到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到了另一个城市旅游,老想掏手机问问小雨希望自己带点什么特产回去。
戚然:“醴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听之前的介绍,说醴城是灵魂的暂时居所,每一个灵魂脱体后都会被黑白无常牵引至当地最近的土地庙口,每个土地庙都是连接阴阳两界的节点,灵魂被带到土地庙,由阴间的警察负责引领,先带到警察局做简单的盘问,确认身份年龄之类,做一个最初的签到后就可以在醴城自由活动。
“在最开始没有醴城的时候,人死后的灵魂都是飘在阳间的。”夏无前说,“许多人死后阳寿未尽,灵魂就飘在自己死亡地附近,孤零零地等上十年二十年,时间长了灵魂越积越多,就有了醴城来收容这些孤魂野鬼。”
虽说是孤魂野鬼,但他们也都是带着生前记忆的正常的灵魂,孤独寂寞的时候就想找点事情做。生前会建楼的还建楼,生前会种地的还种地,逐渐形成了和阳间极其相似的生活环境,再经过时代变迁,越来越向现代社会靠拢,就有了现在的醴城。
“也就是说,醴城就是阳间的影射,现实世界的附属,这里既合理又不合理,许多法律条文都是压制性的,毕竟灵魂没有死亡威胁,有时情绪也不稳定,不好控制。”
戚然听了半天,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可是死了不就是阳寿尽了的意思吗?”
“其实不是。阳寿这种东西只是一个概念,并不是指活多少年,而是生辰八字中显示的你的寿命长短。”夏无前清了清嗓子,“我打个比方,比如说你的八字里明确了你能活八十年,这是在你没病没灾的前提下最多能获得的生命长度,但是你在活到五十岁的时候突然被车撞死了,这就是意外造成的生命终结,但是你本应该可以活到八十岁的,所以你的灵魂还要在外面耗上三十年才能投胎,这三十年你要去哪呢,醴城就是收留你的地方。”
“而且阳寿是和阴寿相对应的,人死后在阴间也会有生命长度,如果你的阳寿尽了,在阴间可以继续生活,这耗的就是阴寿,有的人阳寿短,阴寿却很长,他就可以在醴城待上很久。”
戚然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死亡不是终点。”
夏无前打了个响指:“没错。生和死本来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死不是结束,轮回才是。”
戚然叼着吸管整理了下这些信息,忽然笑了笑,按他的理解就是,人的一生就像打一场超级玛丽,马里奥在蓝天白云背景下顶了几个蘑菇,被乌龟咬死后瞬间切换成在漆黑的下水道继续前进,直到在下水道里也被小怪喷死了,才算彻底game over。
可是马里奥还能吃绿蘑菇加条命呢,人也可以吗?
“可以的。”夏无前语出惊人,“要不怎么让你但行好事呢,做好事会增寿,做坏事会减寿,这些虽不会直观地体现在生活中,但游戏结算的时候会受到极大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阳寿早都到了却活着,有的人阳寿未尽却死了,你命由你不由天。”
“那我阳寿尽了吗?”戚然好奇。
夏无前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不归我管。”他掰了块香椿饼给戚然,“问那么多也没用,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周老师人很好的。”
“屁。”戚然嚼得愤世嫉俗,又问:“他们自杀的人,也属于阳寿未尽的范畴吗?”
“基本都是。自杀属于重罪,主动结束生命,伤害父母给予的身体,没做完应做的贡献,相当于游戏玩一半挂机,换你你烦不烦?”
戚然悲悯心起:“你这话说的,人家但凡要是能挺过去,也不会选这条路,你们不给解决问题,还把人往绝路上逼。”
“哪逼他了?”
“坐牢啊。”
夏无前翻个白眼:“大哥,大多数自杀的人都是为了逃避,坐牢是为了让他们反省,别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亲人的痛苦,朋友的阴影,还有连带的一系列事故他能没有责任吗?没了肉身,没了情债钱债,光秃秃一个灵魂再不受点苦,好事全让他们占尽了。”
戚然闭上了嘴,他既说不过夏无前,也被夏无前说服了,他又打探周楷之自杀的原因,被夏无前一句“不能泄露别人隐私”给拒绝了。
“那我看我的总可以吧?”
夏无前递给他一份档案,戚然终于知道自己并不是被那根棍子给打死的,而是在他晕倒以后,戚大壮用手帕继续捂他,让他窒息而亡。
详细记录宛若情景再现,他忽然觉得上不来气,飞速合上档案,目光在透明封面的资料表上看见了“已婚”两个字,配偶一栏写着周楷之的名字。
“他就是你的周老师?”戚然指着那个名字问。
夏无前点头。
“不是你们醴城这么开放的啊?”戚然瞪大眼睛,“随便俩人埋到一块就能合法了?也不管男女?”
夏无前淡定剥着茶鸡蛋:“你们举行了婚礼,就算合法了。我说了醴城是现实世界的附属,既然在阳间你们有了夫妻之名,在这就算夫妻。至于男女,你要是喜欢,和牛都可以结婚。”他指了指墙上的一张照片,是一名男子和一头奶牛的接吻照,旁边被邀请参加婚礼的夏无前一脸茫然。
戚然:“……”
“那杀了我的人就这么算了吗?”戚然还是不服,“他做了这么罪大恶极的事你们怎么还不把他带走?”
“那是阳间警察的活,他要是死了我第一个抓他归案。 ”夏无前擦干净手,“有些事得一步一步来,不是不报。”
“可我不能白死啊,我朋友等不到我回去该去哪找我?他连我老家在哪都不知道!”一想到自己要在冰冷的土里躺上那么久,他就心有不甘。
“可以托个梦。”夏无前给他一条路,“去倚兰厢,找阿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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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好冷~
第九章 倚兰诉梦
戚然握着号码牌,在倚兰厢望不到头的队伍里排着。
出发前夏无前给了他一块写有数字的牌子,让他可以在指定位置插个队,这样今晚就能用上。起初他还不理解什么意思,当他身后很快又被长队续上时,他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和阳间有了三天的时差。
也就是说,就算他今天诉了梦,小雨也只能在三天后的晚上才能梦到他。
他长叹口气,晚就晚吧,总比没有好。
倚兰厢是醴城特有的行政机构,专门负责阴间灵魂的梦境输送,在这里待久了的生魂有时会特别想念家人,或者希望家人给他送点钱财,都会通过这种方式提醒他们不要忘了自己。
而夏无前让戚然去找的阿鹃就是倚兰厢里负责梦境审核的,灵魂诉梦后先会由系统自动审核,把那些泄露天机或者有煽动情绪的梦境打回重录,遇到难以分辨的再上报给阿鹃,进行二次高审。
队伍前方忽然一阵骚动,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朝倚兰厢高高的台阶上看去,戚然凑热闹地往前挪了挪,看见一位穿着长裙的姑娘袅袅而下,秀发乌黑齐腰。
口哨声窜天猴般从队伍中滑出,“阿鹃好美”的应援声此起彼伏,阿鹃就像个高冷的影后,从阶梯右上角降落到左下角,径直朝队伍外一位男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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