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挨着厨房,戚然往里面瞅了瞅,到处都被他收拾得很干净,是那种你想找点东西吃时会觉得这里根本没有食物的那种干净。
他又看了看冰箱,想象里面所剩不多的食材落到周楷之手里会变成什么鬼东西。
于是他换了鞋,拿上钱包打算去趟超市。
顺便把晚饭做了再走吧。
本来打算随便买买,结果回来时手指头差点给勒断。
戚然几乎把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都买了一遍,还剩大半瓶的酱油也买了新的备用,牛奶面包香肠买了一大堆,好方便周楷之不愿意开火的时候做个三明治什么的。
他还买了好几份那种切好了的蔬菜,连调料都用小包装分好了,入锅炒一下就能吃。戚然把这些东西码进冰箱里的时候,在想周楷之会不会图省事炒都不炒直接用水煮。
他把周楷之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的三餐都安排好了之后,才开始处理今晚的食材。
切土豆丝时想起自己从前练习刀工的日子,那时候他觉得切菜好难啊,做菜岂不是更难,进而想到周楷之做饭的蠢样子,以及他不吃早饭就直接喝药,每次都疼得死去活来的狼狈相。
想到这,戚然突然有一种想把饭做好给周楷之送来的贱皮子心理。
他手腕一歪,差点切到手指。
剩下的半块土豆他切得极其谨慎,速度慢到不可思议。
从他找完房子,到可以搬进去住,中间间隔了不少时间,这些时间他几乎一直和周楷之在一起。
如果说中元节庙会时,激动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他没有机会向周楷之提起这件事,那么在活动结束后的三天两夜里,他和周楷之之间有大把的相对无言的时间,但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他并不是忘了,而是觉得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和外人说明,搞得好像自己是借住在周楷之家的朋友,要走了不打声招呼就不太礼貌。
他和周楷之没有关系,他们是独立的两个人,是陌生人,哪有人在离开前会和陌生人说一声“我先走了”的?
他们彼此是相对自由的,就像如果周楷之有一天突然没回家,他一定问都不带问。
这种心理一直支撑着他做完了晚饭,当他把饭菜都端上桌,忽然又有点怕见到周楷之了。
周楷之每次吃饭都一脸安然,看上去很享受食物,如果这时候自己跟他说即将搬出去,他的表情一定会变得很难看,说不定还会食不下咽,这样对食物来说有点不太公平。
还是现在就走吧。
为了食物。
戚然把菜挨个用保温盖盖好,推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周楷之回来了。
周楷之打开门,看见戚然站在门口,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他顿了顿,进屋关上门,把公文包放到玄关柜上。
“要出去吗?”他一边换鞋一边问。
戚然傻站着,握拉杆的手攥得很紧。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学校停电,就提前放了。”周楷之走到水池边,挽起袖子洗手,“你吃了吗?没吃陪我吃点,吃完我送你。”
戚然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本要做的,他松了松发疼的手指,发觉自己竟然在意起周楷之的感受了。
周楷之已经在餐桌边坐下,摆好碗筷掀开保温盖,戚然没回头,背对着周楷之说自己决定搬出去了,以后不会再跟他住一起。
“戚然。”周楷之开口叫住他,“能帮我拿一下包里的文件袋吗?”
戚然瞥了眼玄关柜,周楷之的包就放在那上面,拉链拉了一半,棕色文件袋露出来一角,目测离他只有半米。
他把文件取出来,递给周楷之就打算走。
但周楷之却没接,还让戚然打开看看。
“周楷之!”戚然真的生气了,他实在不想跟这人再磨叽下去。
“就看一眼。”周楷之坚持,“是你需要的东西。”
戚然将信将疑,绕开袋子上的细绳,抽出文件,然后愣住了。
里面是一份醴城离婚细则,以及两份拟好的离婚协议书。
“我今天刚好碰到夏无前了,”周楷之端着一个空碗,一勺一勺舀汤,“他说,你问过他好几回离婚的事,他早就帮你打听好了,就是一直没时间给你送来。”
戚然一直关心的离婚的条件,细则里写得很详细。
如果夫妻双方的阳间家庭为他们办了离婚,阴间的婚姻关系自动解除;如果满足不了上述情况,那么两人在醴城分居时长超过半年,且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就可以去民政部门办理协议离婚。
“那个分居时长是累计的,如果决定分居,电子脚镣会自动识别两人的距离,满半年后,民政系统会有记录。”周楷之终于盛满了第一碗,放在了戚然那边,又开始盛第二碗。
戚然放下文件:“已经决定了,怎么自动识别呢?需要重新设置吗?”
周楷之不小心把热汤淋到了自己的手指上,他放下碗抽了张纸巾,用力攥了攥,嘴上答得随意:“不用,我在夏无前那已经设置好了,只要你离我超过十米以上就开始计时。”
戚然没说话,他又看了看那两份一模一样的协议书,目光落在了两个已经签好的周楷之的名字上。
一股无名的火从戚然心底冒了出来。
周楷之的字很不错,横平竖直,撇捺潇洒,尤其是那个“之”,收笔的时候好像才子扬起的衣袂,大手一挥,让凡尘俗事和闲杂人等都滚。
纸页后面,是周楷之沉默着吃饭的脸,他吃得有些漫不经心,像是在等待什么。
戚然走到周楷之的书桌旁,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写了两遍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把文件重新塞回文件袋,扔到周楷之桌上,自己在餐椅上坐下来,一口干了碗里的周楷之刚给他盛好的汤,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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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安康呀各位~
第四十三章 隐形风筝
今天的晚饭,戚然是按照散伙饭的标准做的,谈不上丰盛,味道绝对没得说。
更重要的是他投入了不少感情进去,吃起来应该能尝出点渴望自由的轻松。
但他随便吃了两口,没记住什么味。
吃完饭,周楷之坚持要送他,戚然没说什么,干脆把箱子也扔给周楷之。
从监狱到街心公寓需要路过两条商业街,一个城中广场以及一个森林公园,此刻正是这些地方热闹的时候,戚然想了一下,觉得吵,就自己做主绕了条小道。
周楷之就在他斜后方跟着,行李箱的滚轮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变得聒噪,听得戚然有点烦。
他借着一个拐弯往身后瞟了一眼,周楷之正低头瞅着行李箱,似乎也在苦恼如何能让它安静一点。
这个箱子很眼熟,周楷之轻轻把它提下台阶,想。
从戚然出去逛街回来那天起,这箱子就出现在自己的衣柜中了,那时它的上面堆了不少自己的旧衣服,伪装成了衣柜其中的一格,瞒天过海得有点拙劣。
那个时候,戚然要走这个念头在周楷之这儿还不过是个火星,忽亮忽灭的。
直到中元节,简黎明说戚然的案子到了立案阶段,调查可能会很快,这点火星才像被人吹了几下,亮度更盛。
那天,戚然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情绪,无意识说出自己想离婚,被周楷之敏锐地捕捉到了。
火星落在了枯草上,火势快得让周楷之慌了神。
戚然讲得不假思索,不带情绪,周楷之想让自己也像他那样,不要太在意这件事,毕竟戚然和自己之间隔着那么多痛苦和仇恨,他想留才是不正常。
可他越是这么想,就越难忘掉。
他明白了戚然藏在衣柜里的行李箱是什么意思,也懂了为什么他会给自己买件衣服。
行李箱是早有准备,买衣服是可怜他。
他几乎是魔怔的,每个半夜都会醒来,确定戚然还在不在,行李箱还在不在。
每个晚班他都度秒如年,真怕再回到家,戚然就消失了。
可从知道秘密到今天,也才过了两个晚上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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