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渝舟并未回答,“你朋友身高一米八六。”
“你怎么知道?”
“目测。”
孟宛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点头的幅度小得几乎察觉不到,“是的,你目测挺准的。”
关渝舟绕开她走到一旁树下,用鞋尖撩开了表层沾着泥巴的草叶,将底下遮着的地面露了出来,上面正有交错了两种脚印,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延伸向了前方的草丛间。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旁边的脚印上也有一个梅花,你来看看是不是和你鞋子上的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宛干笑道:“这的确是我和狄盛的,刚才我们不就从这里走过来的吗?这是刚才留下的啊。”
“是么?”
“这……哪里不对?”孟宛走到他面前,扶着树抬起一条腿,“这真是我的鞋印。你看后面那块石头,我们来这儿的时候你身边那个小青年还脚滑了一下差点撞到那个石头上呢。”
关渝舟指节敲了敲还潮湿的树皮,“你再仔细想想,真是刚才留下的?”
孟宛扭头去看,站在那崭新的脚印旁楞楞地不动了。她听着身后踩着草叶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忽然在一瞬间甩动起手臂,拼命地朝反方向跑了出去!
她不是个蠢人,当然知道关渝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搅动她心砰砰直跳,在翻越树墩时险些咬破了嘴唇。
她对自己的跑步还算有信心,毕竟她是田径专业的,谎报了工作也是为了给自己留有后手。地上还有地方有陷阱,她对这些坑有清晰的印象,只要等着追上的人掉进去她就可以逃出生天。
可身后却没有人追过来的动静,她也不敢在这种地形里回头去看情况,只没了命地埋头直冲。可没再跑多远,忽然左右两边同时窜出来了两个黑影,吓得她猝不及防尖叫出声,脚踝一扭跌坐进地上的水坑里,那两个高大的男人却毫不客气地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扯了起来,只能勉强脚尖着地。
“你、你们怎么……”孟宛眼里现在已全是惊恐,刚才关渝舟的拆穿和现在这两个人给她的惊吓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阈值,口齿不清地撇关系,“我只是手滑,我不是故意的,和我没关系……”
两个人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把她带了回去。等在原地的关渝舟在看清人后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跟了我们一路的人是你们。”
“你好。”其中一肌肉男与他点了个头,“这人我们就带走了。”
关渝舟平静地问:“原因?”
“我们抓到的,来和你说一声只是礼貌问题。”
“你们觉得就凭这个我会答应?”关渝舟明显不认同这个理由,“这是让我再抢回来么?”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思考了片刻后才勉强让了步,“因为她和她的同伙昨天伤了兆芩,常亦清让我们抓人回去。”
兆芩和常亦清便是他们四人组中的参谋与领队,那两个在学校与他们偶遇的年轻人。
孟宛疯狂地挣扎着,头发乱成了稻草,一片片的泥巴黏在发丝和脸上,完全没了一开始那种温婉的模样。
关渝舟忽略掉她,“所以他们的绷带是从医务室里拿出去的,果然和你们打过交道。”
“是的。”一人说道:“既然他们和你们也有过节,那对半分怎么样?你们也没必要为难我们。”
关渝舟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确没有和这四人起争执的必要,更何况他现在还惦记着夏濯那边的情况,如果不是为了降低孟宛和狄盛的警惕心,他绝不会同意羽-~熙让夏濯去冒这个险。
哪怕小黑已经从后面绕过去支援,他也放不下心,担忧只会随着分秒时间的推移转变成焦躁和更多的负面情绪。
“对了,女士。”心知孟宛的名字八成是假的,他干脆省去了姓,“你再告诉我那个临镇原住民真正在的方向,我也许会替你求个情。”
孟宛从劈头盖脸的碎发里露出半张脸,“求情……真的吗?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到那个女生的……”
关渝舟打量了两眼孟宛这时候的模样,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原住民呢?”
“在东边!一直沿着大路走,但我真不知道具体地方……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对不起……”孟宛跪坐在地上,满嘴都是道歉的话,“我一开始的确没有恶意的,谢谢你当时救过我们,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我后悔了,对不起,是我同伴说你身边的小青年可以宰一笔,我真的后悔了……”
“行了,带她走吧。”关渝舟问到了想问的事情,耐心耗尽,转身朝着夏濯离开的方向去了。
“我不跟他们走,你帮我说两句啊,你说的会替我求个情——”
听着身后尖利的质疑声,关渝舟并未回头,“我只说了‘也许’而已。”
然而这个词在被人说出来的一瞬间就早已决定了会是哪种结局,听见它的人并没有机会改写,却还会为一个注定迈入的死路而头破血流。
孟宛身上的破绽不止一点,只不过鞋印是最明显的,这还要归根于昨天夜里下的那一场雨。
新的鞋印里干干净净,而旧的鞋印里却有着一滩水,后者只可能是在下雨前或者下雨中途留的。
一个称对路况不熟悉并且是第一次走的人,怎么会有前后两个时间段的脚印呢。
她在撒谎。明明提前侦查了路况,就等着引猎物过来。只不过她最大的错误就是放弃了原有的目标,临时改成了他们,这世上可没有后悔一说。
如果后悔真有用的话,他早就头也不回地钻入其漩涡之中了。
每一个做出的决定,都需要在执行的一瞬间承担起所有相应的后果。
他原本还没有决定好要怎么处理孟宛,现在有人愿意替他办这件事,他也能轻松一些。听那两人所说,这个孟宛落在那个名叫常亦清男生手里,不会比在他手里好到哪里去。
“请等一下。”那两人拎着孟宛往前走了段距离,其中一个又折返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白纸。他将纸递了出去,“芩姐现在心情很差,接下来我们可能不会参与。这是我们找到的道具,不知道对于你还有没有用。”
关渝舟接过来展开一看,正是他们一开始寻找的花名册。
主动交出来道具,就是希望能带他们早点离开这里。
除去秋应华的二十六个人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目前已经死掉的五个孩子名字已被划掉,还有一个标了红,应当是白兔子的下一个目标,也就是预计第六位失踪人。
想要抓住白兔子阻止事件,靠这个名单可以预知它接下来会去的地点。但他们现在已经放弃了这条剧情路线,这份道具已经可有可无了。
关渝舟也不说无用处,冲他们点头示意,“下次见。”
对方回他一礼,“下次见。”
他和那个号称“眼镜娘”的兆芩也算是老熟人,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想和自己搭档而接近的自己,一次遭了拒绝也不往后纠缠,是个性格不错做事利落的女孩,对方在认识了常亦清后就主动先与他拉开了距离,维持在点头之交的尺度上。
如果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关渝舟对于双方合作是不排斥的。
覃念知道他们的关系,至于当初为什么要和夏濯讲那些引人遐想、模棱两可的话,自然是经他授了意。
人生的路不过两条,一条向生,一条向死。
从重逢开始,他就站在夏濯的那条死路上等着。他装模作样给人留下回转余地,却又紧赶慢赶地只允许对方往有他的地方走。
他摆着那些令自己都作呕的怜悯,藏着一颗早就腐烂了的心,待有朝一日将融化的汁水里外沾染掉自己心爱的人,然后等着对方说一句审判之语,在那顷刻间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
所以当看见不远处那个青年脖子上沾着的血液时,他眼都被映红了。他甚至想拿着刀在自己胸膛上划开,用自己的血去盖掉其他人留下的气味,或者放满一个浴缸,把人搁置进去浸泡十天半个月,直到那些从自己身上流淌出来的液体浸透了对方每一个毛孔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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