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躯的心脏是皇后级星龙的核心。我猜是为利用它对光铱的高速处理能力来取代原本各类脏器应当承担的身体代谢。”拉法尔抚过V的唇角,耐心地问,“那你能看到我的心吗,它是用什么做的?”
V轻轻摇头,在指尖的抚弄下,一点淡淡的笑容出现在脸上。
“但我确实曾捧住过它,就像曾经捧起你一样。”
神匠几乎每天都要去视察动力区,去检查工程部紧锣密鼓改装储能罐的工作进度,那里光铱浓度不均衡,他的小构造体上一次差点“淹死”在自己的罐子里,从那以后,每当纽特要出发,他就会像交接重要物资一样,强行刷开指挥官办公室的门,把密封罐往日理万机的V手上一塞,扬长而去。
他最信得过的两个人,萨尔沃不喜欢他制造新的人工智慧,一直是“这件事多此一举”那一派,所以纽特只能指望指挥官会帮他。
如果V刚好不在办公室,他就会在拉开某个抽屉打开某个柜子的时候获得一个被红眼睛注视的惊喜——为什么法拉契总是能准确无误判断出他会找到这个罐子?
“你让我照顾他,这是一个命令吗。”V曾这么问过。他的病已经痊愈,可是从军生涯养成的习惯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他的意志总是需要期待,他的身体总是需要命令,他需要被驱使。
“不,这是请求你的关照。如果你不愿意,我会自己克服。”纽特这样回答,但V最终想了想,还是接过这个养着构造体的玻璃罐。
这样的场合变多了,V已经不在意别人看他抱着罐子走来走去的异样目光。构造体,罐中生物这些天终于有了正式的名字,然而由于指挥官拿着他的次数过多,小构造体跟他的一众部下迅速混了脸熟,比起那严肃正经的学名,“小蘑菇”、“小水母”、“小团子”这样适合宠物的名字比较被他们推崇。
变着花样的称呼,这个小东西竟然每次都能听懂他们是在叫他。
V不清楚法拉契究竟是如何完善构造体的,这当中比起机械式的精密,更像种玄妙的法术编写,就算他曾一板一眼观摩过法拉契给密封罐插上许多管线,注入只能从编号区分的溶剂,在眼球后方连结更多看不出区别的神经管,V也不明白其中蕴藏的奥秘。
“你在的时候,他总是会很安静。”纽特不嫌指挥官碍事,总能找到别人的闪光点夸赞一番,“上次用四号溶剂的时候他还跟我闹别扭来着,害我损失了三根废寝忘食做出来的神经管。”
V设身处地用小孩子的心思揣摩,他受欢迎的原因难道是每次跟他在一起都是放风、听故事和四处游逛,代表今天没有讨厌的实验做么。
反正无论如何,这只小生物的确越来越展现出他的智能。某一天,构造体开始能用自己身体舒展而出的半透明触肢勾勒语言,人类的语言。
“法拉契,他是在问好?”看到罐子里呈现出一句不比云雾清晰多少的文字,金发男人常年覆盖寒霜的脸出现一丝诧异。
他马上把构造体送到本来在打盹的神匠眼前,纽特抬起眼皮,见怪不怪,在办公室沙发上翻了个身继续睡,含混道:“分析机会说话都没见你这么惊讶啊,V。”
可分析机有机械的外表,跟构造体完全不同,怎么能相提并论?
“他写的是什么。”
“你都说是问好了。”
可是……
指挥官和红眼睛对视,那行文字没有消失,如果他没看错,里面勾画的字句是:“晚上好,V。”
小构造体早有认知,分得清谁是谁,他写出了V的名字。
“是因为我的名字最好写么。”在得知这的确是构造体“说出”的第一句话,V理所当然这么认为。
他不该先呼唤自己创造者的名字吗。
纽特顶着一头睡乱的金发,克制地打了个哈欠,说:“谁会喜欢天天在他身上插满管子的怪人呢,肯定是更想跟会陪他出去玩的人在一起。”
见指挥官先生表露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高深莫测的神之工匠露出柔和笑容:“只要你把他当作跟自己相等的生命,他也会给你许多惊喜,V。”
这件事后,仿佛因此发现一个免费苦力,忙碌的纽特把跟构造体说话解闷的任务交给了V。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监督光铱法术的应用雏形,因为他无意中发现,由这种新力量所造出的零件竟然能在缺损中慢慢修复。
V带着小构造体的时间更多了,住所、办公室、训练场、那条有落地景观玻璃的长廊……在此期间纽特只给他的造物更换过一次储备核心——用星龙留下的原核改造出来的——然后就跑得没影。
为了肩负起照看构造体的重任,V第一次有闲情逸致翻看比辞典还厚的原理书,起码知道了该怎么在密封罐中溶液褪色时更换它。
他的下属也常常会来围观。
“它吃东西吗,平时吃什么?可以给它喂食吗。”这是阿比林的跃跃欲试。
“它会长大吗,以后老大会不会抱不动罐子只能背着?这是另类的负重训练吧。”这是安娜塔西亚凑热闹突发奇想。
莉娜和叶莲娜也会经常在“帝国旧部”的地盘上出现,作为萨耶罗那边的人,她们对这个构造体的诞生及成长方式同样摸不着头脑。
“法拉契大人没有像创造分析机‘人格’那样编写它,它真的很特殊。”
她们的对话里常常出现对神匠的赞赏乃至崇敬,造物和创生,那是神的领域,却能被人类染指。
V在相处中很快摸清了小构造体的脾气。他不喜欢被人围观,但如果周围有纽特或者V,他就不会把眼睛藏进“菌丝”里装看不见。他很爱干净,溶液有任何浑浊都会敲打玻璃催促V给他更换,甚至还要指定型号和颜色——他知道泡在哪种液体里更舒服。
以至于纽特把罐子拿回来的时候发现这段时间里构造体被V照顾的太过精心,一个小时没“换水”,里面的小东西就要抗议。
“你太纵容他了,对性格的养成没好处哦。”纽特抱怨的时候也是温温柔柔的,和他给病人说“你这个得的是绝症”的语气一模一样。
性格?V很难把这个字眼和怪模怪样的构造体联系在一起,他只是不想让事情在他手上搞砸。
——他会被我影响?未来的“神格”会格外挑三拣四吗。
是神格而不是人格,V知道,这个构造体注定要成为他们的守护神。
即使纽特根本没说什么,之后好几天,V都以不带坏小孩的理由拒绝带构造体出去散步了。
然而大约第五天,V在自己的抽屉里翻资料的时候,密封罐骨碌碌滚出来,上面贴着来自纽特的便签。
“外出接收光铱,寻找容量更大的核心,小家伙交给你了。”
纽特之前说过,构造体现在仍然成长缓慢,是核心容量较低的原因。
V从隽秀字体上移开,罐子里的烟丝文字无声飘荡,写着:“今天去哪里?”
几天不见,构造体会用标点符号了。
V既无可奈何,眼底却也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带他去了工房。
他知道这里,还是因为阿比林神秘兮兮地要给他的心上人打一枚戒指,殊不知工程部下属的这个工房出入记录早已暴露了他。
对着密封罐读枯燥的文书、在训练场看人切磋和远观外面的风景已经满足不了构造体的好奇心,所以V来了个好去处,让小东西看他用亲手烧出来的玻璃捏成花瓣的形状,做了个小铃铛。
“想要吗。”V把它在红眼睛前面晃了晃,语气染上一层温度。
“给我。”文字短暂出现,然后在消失后立刻倨傲地加上定语,“我的。”
金发男人露出微笑,把铃铛挂在密封盖上,叮嘱道:“等你回法拉契那里时不能带着它,我替你收起来。”
然而聪明的小构造体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存在拥有期限,他竟然用两条长带似的触肢掀起密封盖,不屈不挠地把铃铛拽进罐中,所有菌丝收起,紧紧抱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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